时间:2024-05-04
◎谢新政
“这下都备齐了。”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喃喃自语。
一盏油灯, 在风中摇曳。
星星若隐若现。 母亲好像跟着妻子去了老屋。 那里放着为母亲准备好的棺木。 妻子说, 那声音是奔着棺木去的。
风在脚后跟打转, 像一个人追赶着我们的脚步。
回到母亲身边, 就听见她有气无力地喊:
“闺女, 扶我一把。”
突然停电。 油灯忽闪了一下, 熄了。
黑暗中, 我看见母亲一个人出了门, 过了村东头的小河, 走过了我们家的玉米地……
一盏灯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那天母亲70 岁。 这是母亲生命中最后的一个生日。
村里唯一的老裁缝, 腊梅细姑进了我的家门。
她一把剪刀, 一根直尺, 就为母亲做好了寿衣。
“三姐, 你福寿无疆。” 腊梅细姑把叠好的衣服, 一件件打开给母亲看。
“里外七层, 还有鞋袜、 帽子。”
“过了这道关, 三姐, 你就能活到九十九了。”
病入膏肓的母亲仍不忘说声谢谢。
她看着规整的针脚, 夸赞说:
“细姑好手艺。”
村里人说, 男怕生前, 女怕生后。 细姑小声地对我说: “你母亲快呢。”
我知道, 母亲的时日不多了。
她脚下的路, 走到了尽头。
生日后第四天, 残阳如血。 三叔说, 栎树坳的乌鸦叫了一天一夜。
母亲最终没有走过家门前的那座山冈。
她去那里安了家。
父亲等了她8 年。
突然很想念母亲。
下了课, 我就匆匆地往回家里去。
父亲几年前离开了我们, 母亲和哥嫂住在一起。
天有些灰暗, 下着蒙蒙细雨。
在村口, 我看见母亲走在去往后山的小路上, 穿着对襟蓝布褂, 满头的白发。
隔得有点远, 我没有喊她。
家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
“是政儿回了吗?”
母亲的问话, 吓了我一跳。
躺在床上的母亲, 眼睛扑闪着亮光。
我忍住泪水, 没有告诉母亲, 我看见了她出走的灵魂。
五月, 天亮得很早。 或许是母亲的离世, 天地同悲, 昨夜竟下了一场小雨。
一个普通的人, 不会有太多的事迹。
门前的石榴花, 开得红艳艳的。
乡亲们都来为母亲送行了。 他们在哀悼中, 回忆着母亲这平淡而忙碌的一生。
八个抬棺的人, 我一一给他们下跪, 请求他们给母亲最后一段平稳安全的旅程。
他们一边扶起我, 一边扶起倾斜的扁担。
七叔吹着唢呐;
堂哥敲着响器;
四叔忙着点燃烟花和爆竹。
他们说, 母亲一生节俭, 这最后的一次, 不铺张浪费, 但也不能让她落寞。
母亲, 启程了。
这一路远去, 爬山涉水, 您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见到父亲,请代我们向他老人家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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