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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南

时间:2024-05-04

◎汪 峰

孟获城

石头在猛兽的毛皮里潜伏, 包括箭镞和弯刀。 号角哀哀, 号角低沉。 号角从石头堆垒的寨堡上空凌厉地划过有滴血的羽毛。

旌旗浩浩。 像野草一样狂暴地盖过来。 满坡的乌毛猪和藤甲兵一起呼啦啦地盖过来。

等于是, 我们命定要在三国相逢。

天与地, 丝丝入扣。 有人以命相搏, 有人以命相惜。

在雅西高速路边, 在冕宁县拖乌乡的扶贫点。 旌旗是另一种呼喊, 在山坡瘠薄的庄稼地里被风重复地耕了一遍。

英雄起于耳朵, 耳朵埋身于土地。 流水会静静地穿过它。

在孟获城, 烽烟散尽。 有人在烧烤, 在啤酒大战里, 拼杀得天昏地暗。

在孟获城, 技艺和人心一同呈现, 黑鸟和树枝一同飞翔。

西 昌

石头因过于镂刻而在西南部留下的地名。 过刀的烽烟, 渐次减轻脸上的裂痕。

大水井活跃在明月的院子里。 黄桷树是一堆往事簇拥的悬崖,在断墙边。

府城街人流如注, 商业的气息贴上汉朝的标签; 顺城巷老屋相连, 取水的居民扛着明式月亮般的瘦扁担。 自古贫穷居闹市。而他邓姓, 和宗谱一起落脚。 东街, 是邛海鱼欢蹦乱跳的鱼市街。 他贩卖鱼和邛海。 风波总是一个人的街市, 吆喝, 最终会让每一盏灯都安静下来。

南街背着大通门的竹篓, 看起来够沉的。 里面是药草和一些人的病根。 一个驼背老人让西昌有了历史的坡度和现实的弯度。

营盘巷堆满了兵器, 旧朝的锈迹还会漫溢出来, 到城墙上巡视。 士兵一批批都退到城砖里, 回家的路已遥遥无期。 他们索性站成厚厚的城墙, 让人们能在城墙脚下的晨光中舞剑、 夕阳中遛狗, 或一整天坐在城墙上的茶社里打牌、 听戏、 喝茶。 悲哀抑或幸福, 一代人护佑另一代人, 一代人被另一代人荒废。

车马巷车水马龙。 战乱的年代, 钉马掌是铁匠铺唯一的生计,但更多的时间里, 他修复山河里的车轴, 让一条古丝绸之路活跃于车辙。

宁远桥拎着一河滩凌乱的石头, 那是洪水要淹没穷人和富人的界线。 活着不易。 人的寿命很短, 但都有理想, 并会奋不顾身。 现在它一脚跨在盛世里。 它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在梨园巷飞奔, 红披风是生活鲜活的味道。 而西门坡一个小女孩在水果摊上, 很多人怀疑她是水果的内心。 她不言不语, 一会是红苹果, 一会儿是雪梨。 在马水河街, 她经常上树, 眺望生活的来处和去处。 苦难尽快让位于甜和糖。

很多东西, 不值一提。 在西昌, 我仿如时间的流沙不值一提。流沙被流水推动, 老城是地下的根须被翻新的事物推动。

鸟的叫声

鸟的叫声堆在树叶上, 鸟的叫声和树叶没有两样。

春天, 我觉得自己活得很久远, 已听不到自己的回声。

类似于鸟叫, 我活在尘世的声音, 被刮到树上, 被埋在树叶里。

零关古道

一个人在山中醒来, 风声灌满了那么多在史书册页中蹒跚走动的身体。

司马相如握笔的手指、 弹琴的手指, 从汉赋的浩荡和卓文君瑰丽的身上挪开, 西南边陲便在中国历史上多了一道闪电。 这劈开蛮荒的闪电, 也劈开山川的阻扼、 命途的多舛, 照亮千年的文脉。

从大渡河到越西, 从越西到西昌, 司马相如的笔锋和刀锋,在群山之上如月如钩。

清冷, 是一册山河的画卷;

灼热, 是一颗煮血的内心。

一声令下, 士卒如虎。

爱与恨、 生与死、 短暂与永恒, 都按在这西南部的沟谷深处,或浮荡于白雪的山顶。 关山难越而终将一一越过, 这是一个人的勇气, 更是一个时代的霸气。

生逢盛世, 不世的功业, 如骨节上绽放的鲜艳之花。

司马相如持节而行, 甩动汉服长袖, 在祖国的西南部、 汉文化的边沿地带, 车辚辚, 马萧萧。

古道上, 朝阳连着夕阳, 延伸是必然的。

每一寸延伸, 都有山崩地裂;

每一寸延伸, 都有历史车轮的轰鸣。

天暗下来, 一只蚂蚁从茅草上沉重地滑落, 司马相如弯身捡拾星星生火。

零关道, 它带来了战乱年代的喋血, 也带来和平时代的富足、安定和繁荣。

零关道, 是一粒记忆的碎齿, 也是一块怀念的断碑。

横断山脉

狭窄, 河流穿过骨缝;

辽阔, 石头滚过天庭。

横断山脉倾下身子, 是啜饮草尖上的露水, 还是啜饮高山之巅的雪水。 野马与牛羊踏碎高原的阳光、 云朵和星斗, 牧人丢下一根响鞭, 大地便横贯一条河。

大渡河源, 丹巴女子在灵魂的雕楼里歇息, 在马头琴里燃起火堆。

雅砻江在冕宁拐了一个弯。 彝人的火塘上, 坨坨肉和杆杆酒散发出生活原始的饱满和热力。

怒江从悬崖上奔跳而下, 遇见傈僳族的口弦, 便下跪。 邛海、泸沽湖等高原大小的海子, 眼波一样, 缝在了谁的衣袖上。

石头是崩塌的月亮。

冰川深处有美人低语, 有雪瀑借着山势凝固。 千年的树木,并不体现速朽, 而是继续抵近岩石生长。

风那么白, 藏身在大雪山里;

鹰那么黑, 射进了天空的深处。

岩羊嵌在岩石的故乡, 阳光退进青铜的小院。 弯刀, 它被收回安寂的鼓面。

牦牛和牦牛山趴在安宁河边吸水, 总有一朵索玛花被打动。

马帮像一根针, 在南丝路的鞋带上出入, 驮着茶叶和盐巴。合着头帕的妇女, 郁结于眼光被群山拦截。

一棵草摇动着横断山脉。

一滴水浸泡着横断山脉。

一块石头, 当脚下一松动, 便似有群峰跌下山谷。

而寂静, 被安排在星河中。

只有尘埃, 离人间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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