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北京/靳辉
我的家在北京南城的永定河畔,离河堤仅几公里远。每年左堤路旁树叶滴红泛黄的时候,就到了秋雨频繁的时节。人们在夏季的炙烤中盼望秋天能早些到来,在临冬时又期盼它晚些再走才好,没有哪个季节能让人珍重如斯——像尚未谋面的恋人,像久别重逢的老友,像用心私酿的一坛好酒。秋雨的美是与生俱来的,它继承了秋的内敛与包容,就像娃娃遗传了妈妈的美,丝毫没有戛戛独造的突兀之感。
丰子恺在《秋》一文中曾写到,“并不是在秋日感到像昔日的狂喜与焦灼……且常常被秋风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暂时失却了自己的所在”。秋雨没有二月草芽新雨的惊喜,也没有夏季大雨如磐的豪情,更无冬日“霁月沉瑶池,玉尘浮云端”的精致,但是,秋雨好就好在它的调和,它把冬的酝酿、春的生机、夏的滋养统统拿过来,圆满起一个丰硕的秋。
记得去年仲夏夜晚,人燥热得不行,忽而有丝丝凉风徐来,挂在窗上的风铃也叮当作响。我径直走出门外听风望云,满心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期待。不久,风雨如期而至,人豁然清爽,于是我满心欢喜地写下了一首小诗,来表达我当时的喜悦心情:
夏雨
小筑夜听雨,
凉风满厅堂。
风铃声伴耳,
悠悠入前廊。
夏雨如诗,来得热烈却也走得匆忙,须臾间暑往秋至。因才受了夏雨的好,便特意地留心秋雨,想要“借雨成诵”故技重施一番,蓦然发现憋了一肚子的话讲不出来——秋雨来时既无电闪雷鸣,去时亦不缠绵盘桓,“中庸”如斯,情无所寄,看来定是要“搁笔费评章”了。苏轼讲,不思量,自难忘,既然动不了真情,最好是作罢。
去年十月的一天傍晚,在家惊闻同窗好友因病早亡,人顿时僵硬语咽,只听了什么病,哪天发丧,其他竟全然不知。放下电话,人孑然呆滞,久久缓不过精神。从家里悬窗向外看时,见朔风在野,墨云在望,心情愈发沉重……轻轻推开窗,抬头只见风裹挟着雨已经过了永定河堤,沿途一路雨打疏桐,落木萧萧,倏然间阵阵寒意袭来,低头看时半窗冷风已翩跹过隙,半窗残雨撞起了婆娑。我把手伸出窗外,手指触碰着残雨,感受他的温度。
“冷吗?”我关切地问道。
他反倒笑着问我,“心冷会觉得冷吗?”
我登时泪目。
雨水混同着泪水恣形纵态起来,伸手去迎他,却从指间流走,只有寒意奔突着,一半袭进心里,一半流向远方——
他去路的方向。秋雨如词,雨短情长,平添了这许多惆怅。
倒杯清茶于几案上,茶气氤氲着南国情怀,慢慢升腾,喝下一杯,身体略微回暖。
此时雨势渐收,院子中央的柿树上磨盘柿子挂满了枝头,枝叶虽然萧疏,但新雨冲刷过后,那一丛丛鲜亮的火红色,却似把庭院中花谢草衰的破败相燃亮了。翻出谭咏麟的《爱在深秋》来听,“请抬头抹去旧事,不必有我不必有你”。是啊,即便不舍,逝去的也再难挽留。法国作家罗曼·罗兰曾写到:“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爱它”。伫立深秋,于萧瑟秋雨日,人有所顿悟: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韶华易逝,盛筵难再,只有珍惜与关爱周围的人,努力去拼搏进取,才是活着的意义,才是对逝者的告慰。
人生如画,来时皆是墨韵朱砂一点;
岁月如歌,去时不过汤汤离歌一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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