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碎瓷（外一章）

甘肃/魁俊梅

天空的蓝，寂寞得令人心碎。有白云无法填补的空洞。

山谷里，荒无人迹。我们并肩走着，没有牵手。心，像脚下逃窜的壁虎。

你忧伤的花儿，不仅打动了游荡的英魂、静默的山石，以及偶尔的飞鸟，还让一个女人的心更加忧伤。

一些词语的河水一再被截流，一些情绪的火苗悄悄被捂灭。整个下午，瓷窑沟看上去多么平静又沧桑。

像两只走失的羊，我们并肩走着，没有牵手。沟里的河水早就干了。阳光炽烈，干燥的热风穿过我的身体，又穿过你。

所有的语言一出口就蒸发了。你看，那两座老窑，还那么站着，火，在三尺距离外。

它们空荡荡的胸腔里，必定有爱情的烈焰汹涌地燃烧过吧。眼神满是激情的灰烬。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采，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

哥哥，此时我多想把自己变成兰花花，或者青花瓷，在爱情的烈火中死去活来……

哥哥，你看，你看到了吗？那漫山谷里碎了一地闪闪发光的，不是时光的碎片，不是过去的旧荣耀，不是被遗忘的文明，不是瓷片，哥哥呀，那是……是妹妹小心翼翼守护，却不慎被阳光揭穿的——爱的碎瓷。

此生虚度，与美同老

多么丰美而辽阔，这天空的牧场。

云朵被宠养得肥美而脆弱。

每座山，都自带佛光，自带普度众生的道场。心地纯净的流水，是心有灵犀的知己。兜兜转转，不离不弃。

豢养神灵，也豢养凡俗。

风，轻轻来，轻轻去。像一无所有又心怀天下的侠客。能够挽留住它们的，只有这美的深渊。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些心存美好，胸怀慈悲，眼神干净的精灵们，为了什么而卸下欲望和羁绊，将自身供奉于山水的怀抱，供奉于幽寂的佛堂。修行，是一首悠长而寂寥的歌。

我来了。

花花草草都屏住了呼吸。山雀像被惊飞的花朵，呼啸着射向天空。淙淙的流水，似乎停顿了一下，拐个弯，走远了。

树木，如绿色的火焰，点燃每一寸黄土。再没有比它们更伟大而自律的禅师了。打坐、入定、吐故纳新。将一切纷扰与喧嚣都阻挡在心外，它们有自己的繁华与盛世。它们自成天堂与圣殿。

那只蝴蝶，是被派来引领我的使者吗？翩跹的翅膀，驮着一小朵光阴，有着黄金的质地。

在这里，我愿意，变作一只甲壳虫，将一生浪费在一朵花的幽香里；我愿意，化身一棵狗尾草，与杜鹃花或者野草莓做一回亲亲的邻居；我愿意，为一片撒满糖霜的月光著书，为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立说，为一声清脆响亮的鸟鸣作证，为一棵优雅恬然的青竹画像，为一条激荡跳跃的小溪写诗，为一天空硕大明亮的星子展露笑容，为一轮干净而磅礴的落日流泪……

我愿意，此生虚度，与美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