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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花娘,读书郎

时间:2024-05-04

重庆/刘椿山

阳台不大,内置的那种,与客厅连为一体,我和母亲各占一头,她绣花,我读书。

母亲绣的是一双鞋垫,专门为她孙子绣的。从一开始,母亲就绣得很仔细,连鞋垫背面的线角也顺得整整齐齐的,面上根本找不到一个线头。母亲偶尔会抬起头来问我:“也不晓得那个‘东西儿’喜不喜欢?”母亲总是称她的孙子为“东西儿”。那个“东西儿”,她是护在怀里怕摔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我读的是俄国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高尔基的名著《母亲》。每读上几段,我便会抬头看一眼在我对面绣花的母亲。我看见架在她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有几缕白发从她的帽沿儿里钻了出来。一看到滑到她鼻尖上的眼镜就有些想笑,而那几缕从帽沿儿里钻出来的白发又让我笑不出来。

有时,我看母亲的时候,正好她也抬起头来看我。我就逗她:“你看你,叫你读书你偏不听,非要绣花。”母亲却莞尔一笑,问我:“几点啦,该不该煮饭了?”母亲从没进过学堂门,“大字认不得,小字一团黑”,她知道我在开她玩笑,也不恼,只是把话题引开而已。

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户,像一张薄薄的蝉翼贴在我们身上。春天来了,窗台上那盆从老家移栽过来的韭菜绿油油的,长势正旺,透过那丛新绿,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时我十来岁的样子,母亲也还很年轻,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夜里,母亲点一盏煤油灯在床前,她坐在床上绣花,我就搬一条高凳坐在床前的踏脚板上写作业。母亲一边绣花,一边叮嘱我要好好念书,将来长大了才有出息。母亲偶尔还会从床上探出身子来,朝我作业本上看一眼,虽然她不识字,但她可以从本子上的留白,知道我写得认不认真。

夜静静的,铅笔在作业本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煤油灯越来越暗了,母亲又从床上探出身子,用手中的绣花针拨了拨灯芯,屋子里一下子又亮堂了起来。时间仿佛就在母亲拨灯芯的那一刻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被锐化,我和母亲就那么清晰地在时光的扉页里存在着,哪怕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仍然那么清晰明朗地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抑或是一个下雨天,母亲无法下地干活,就抬来一张椅子,坐在大门边绣花。她绣花的时候,我就搬来家里吃饭用的小方桌,摆放在大门的另一边写作业。我喜欢这样紧邻着母亲,偶尔听她唠叨两句,也不觉得她话多。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上的瓦沟,一串一串地往下落,打在地上“滴滴答答”地响。时光被母亲穿进她的针鼻儿里,又一针一针地绣成好看的花,那些花便有了岁月的芬芳。

岁月悠悠。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容颜不再年轻,而我也已人到中年。回首过去走过的路,才发现和母亲共度的时光并不多,尤其是我当兵以后,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掰着指头便可以数得清楚。如今,母亲来到城里和我住在了一起,我要倍加珍惜和母亲共同度过的每一天,让每一天都能在时光里烙下深深的印迹。

我轻轻地将手中的书合上,默默地注视着母亲。

她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倾腰颔首,挥舞着手中的针线,绢绣着美好的时光。时间把母亲定格成了一幅温馨的画,在岁月深处,我看见母亲正深情地回头张望。

绣花母亲读书郎,相依相伴岁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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