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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夜生活》:热气腾腾的人生

时间:2024-05-04

张伟

从电影院出来,我眼圈湿润,有点不好意思。跟同来的一位姐姐一交流,她竟哭湿了一包纸巾。我们俩都赶紧自我解嘲,年纪大了,笑点低,哭点也低。不过哭湿一包纸巾也太夸张了,像我,顶多哭湿了手背。因为我以为这是喜剧片,压根儿没准备纸巾啊。

要说为什么哭了,笑了,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那里面人与人之间的热气腾腾的情感,让我瞬间代入进去了。

可能是景为为跟何西西在书店里邂逅,彼此讨论小板凳与自由时,让我想起大学三年级遇到的那个男孩子,他送给我一本厚厚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我回赠给他一本叶芝的诗集。那时我们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每天激烈地讨论莫名其妙的哲学、文学、人生问题。所以当我看到景为为和何西西的前几句对话时,一身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果然是年轻人,现在我们再也不讨论这些话题了,天天只聊买菜接娃。可是,看着他们俩在深夜里走来走去,从彼此提防到卸下防备,从互相安慰到彼此扶持,以及天明时何西西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希望。成长是带着伤痕的过程,也是自愈的过程。跟自己和解,跟父母和解,跟爱人和解,最后,才能让伤口愈合,真正坚强,否则,执拗地守着过去的痛,只会让自己深陷其中。

可能是看着从小生活在重组家庭里的何岸那么用力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却不被认可,不被父母看好,不被同行理解的样子,我想到了自己曾经度过的那些人生至暗时刻。当爸爸跟他说“对不起”,说“你是我的儿子”时,我的眼泪瞬间流满了脸颊。我曾经也得到过这些道歉,可我真的能像何岸那样,对过去瞬间释然,带着爸爸去妈妈店里吃夜宵吗?我扪心自问,也许不能,我做不到。感情被伤过了,想要修复,好难。可是看到丽姐为前夫、前夫的孩子、自己的孩子还有客人在深夜厨房里忙碌,煮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粉,坦白说,我是有些被治愈的。几十年了,该恨的,都恨过了,丽姐有了旭哥,孩子也懂事了,她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再看到那个当年恨之入骨的人,骂一句,也就算了。吃碗粉,一切坎儿都会过去,一切会好起来的。

可能是看到那两个分别来自西北、东北的孩子钻在摩天轮的轿厢里互相倾诉、彼此安慰的时候,让我想起当年做家教,在湘江大桥回望河西大学城,默默希望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小小房子的自己。我想告诉这俩孩子,坚持你的梦,你会实现的。尽管现在的我总相信生活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到了挫折轻轻笑一笑就过去,可别笑话孩子们。他们的梦,是支持他们走下去的勇气。他们能走多远,不在于现实能给他们多少,而在于他们能把自己的梦在现实生活中延长多少,直到有一天,发现梦已经实现时,他们该多开心啊!

大排档里有那么多小人物,每个人都在生活中找得到原型。合伙的,吵着要分;毕业的,唱着“长亭外,古道边”,泪流满面;分手的,又哭又笑;丧偶的,孤独地吃着老伴儿生前最爱吃的米粉……这些,不都是咱们生活里遇得到的张三李四王五吗?很可能,就是我们自己。只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没福气被搬上银幕去。

网上有人评论, 《长沙夜生活》不该叫这个名字,原来的名字《群星闪耀的夜晚》多好。但我其实蛮喜欢现在这个名字。群星闪耀,那是属于另一种生活,那生活离我们有点远了。在长沙,你晚上能看到多少星星?抬头看星空,能看到十几颗就不错了。这是一个霓虹灯照亮的城市,注定没法儿群星闪耀。它是一座烟火气十足的城市,生活着像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有着和故事里的人一样热气腾腾的情感,累过、伤过,也爱着、被爱着。有人说《长沙夜生活》让人联想起城市文化宣傳片,一下就掉了档次,既不商业,也不文艺。我不这么认为。城市文化不能宣传吗?不该宣传吗?这么好的城、这么好的人,宣传一下,是长沙人的骄傲(虽然我不是长沙本地人),也是国人的骄傲。世界是多元的,北上广值得宣传,县城隆回值得宣传,难道拍部片子宣传一下长沙,就得藏着掖着?

昨晚躺在床上,我想起《清明上河图》。宋代那么多画种,张择端怎么就选择画这么一幅画呢?它不是花鸟、不是祥瑞、不是山水,只是一群市民,一个热热闹闹的街市。你看他,把每个幌子都画得清清楚楚的,把每个人的表情、动作、神态都画得那么细致入微。虽然宋代有工笔画的传统,但这样去画老百姓的群像,恕我孤陋寡闻,至少现存的,这是唯一的吧?我私下揣摩,那时候没有电影,没有手机,要不然,张择端会选择去当个导演,当个摄影家。他的初衷,就是想给这活色生香的百姓生活留一个念想吧?让千年之后的我们,打开这幅卷轴就知道那个时代里的那些人是怎样活着的。假如他穿越到现在,会是个好导演的,我相信。

张冀,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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