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邵水游
湘人近代的崛起与陶澍大有关系,其家乡安化则是全国闻名的茶乡,他在自传中写下了采茶、制茶、贩茶的场景。后来的中兴名臣左宗棠、胡林翼都有品茗的文字记载,左还将安化的茶移植到家乡去栽;曾国藩的家处湘中一带,他只有喝“烟薰茶”的份,许是这种真正的粗茶,使他在后来的日记、书信中只写每日“围棋”或“读经”,而鲜有饮茶的记录。推而广之,时为陶澍幕僚的林则徐、魏源等应是喝到过安化茶的。于是,很少有一地方的茶与近代史关系如此紧密,如此阔气,安化茶可当之。
钱基博先生在百年湖南学风中注意到地理因素对近代湘人的影响,这种地域现象所指向的湖湘文化的品质和湘人性格,颇有说服力。其实,湘人性格除了刚、锐、任、勇的骡子脾性之外,应有似安化野生茶为代表的独特、本色、高香的“野生”气质,特立而不失其众,高处而不忘其本。提到乡下“野生”教育的蒋廷黻先生在其回忆录中写道:自由、散漫的私塾相沿已久,自我生长,少有拘束,这种教育很成功。他说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一段时间,清华有三位教授都能教政治思想,他们能从最早的柏拉图讲到当代的拉斯基,但没有一个能讲授中国政治思想演进情形的。换句话说,就以上的情形论,清华所教育的学生是要他们成为美国的领导人物,而不是要他们成为中国的栋梁之才”,因为“在人文学和社会学方面,我们所遭遇的问题就和其它国家不一样”。这么多年了,我们的教育从“野生”到正规之后,是否还在以前的困境中打圈呢?蒋先生也曾喝过“烟薰茶”,此等言语虽如这茶一样粗砺,然耐人寻味。
1942年丁玲在延安发表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这位喝湘西茶长大的女作家有其“野生”气质的一面,终其一生,在种种劫难和屈辱之中依然能保持自己的风格,这非当时“小资产阶级”情调的沈从文先生能“般配”。她说:“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下去,多一个真实的同伴,便多一份力量,我们的责任还不只在打开局面,指示光明,而还是创造光明和美丽。人的灵魂假如只能拘泥于个体的褊狭之中,便只能陶醉于自我的小小成就,我们要使所有的人都能有崇高的享受和为这享受而做出伟大牺牲。”这是我读到关于“灵魂”与“崇高享受”最好的诠释。在丁玲的回忆录中,她写道,看着自己心仪的人“仿佛心飘荡在空中,浮着开怀……”这种发乎内心的情感最真。
同是湘人的剧作家田汉在一篇创作中说到,文艺创作要有“野生”气。这一路数与画家齐白石的“蔬笋气”异曲同工。至于现代学者、作家陈衡哲在早年自传中写到自己时有火爆脾气、霸蛮争斗并归之于“湖南性格”;袁昌英更是“清风是美酒,白光是酒杯,尽量多饮几杯”,我想,“多饮几杯”指“美酒”,也该指向野生茶,抑或“野生”气质的人生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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