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67度》十人诗选
《67度》第十一期封面
《67度》第十三期封面
盘中的水果
水果之间形成空隙
放入一些更小的水果
反复摆布
不同的角度和组合
带来令人沉醉的变化
无休无止的变化 像时间
没有尽头。忽然心生厌倦:
手放下,眼睛
看向别处。任由
绝望或懒惰使结局固定下来——
樱桃们东倒西歪
石头里
——游须弥山
山上的石窟里
一尊尊菩萨和佛被雕刻出来
没有雕刻前
它们就住在大山的石头里了
一定还有
没被雕刻出来的菩萨和佛
在石头里住着
它们在石头里干嘛
千年的石头不说话
天上的星星在发芽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戴上花镜看报纸的姿势
很像故去的爷爷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稀疏的头顶
和沙化的土地一样
已经失去茂密的头发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牙签渐渐变得和筷子一样重要
每餐之后
都要用来维护那些残缺的牙齿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仍旧做着辛苦的体力劳动
他从来不去照镜子看看自己
根本发现不了
满脸的皱纹
五十多岁的父亲老了
我们都知道这件事
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打 铁
城东夸耀
城西空谈
城南交结
城北营营
我想搬到乡下去
裸着臂膀
在大树下打铁
来的,都是粗糙的人
去的,都带着喜欢的铁
世间好多精巧
可以省略
世间好多人
可以不爱
叮叮当当打铁
满怀深情打铁
满屋子的铁器
沉默,朴素
你用它
它就跟定了你
星期日下午四点
让苔藓无所不在的绿唇去吻忧郁的吸盘
壁虎粘湿的爪印,印满通向星星的哭墙
让茫然的雪粒填入欲望的喉咙
那些因久久渴盼安息,而自燃的魂灵
让颓荡的春风擦拭网格状的眼睛们
楼宇间相互探询的窗口,目光停在摆着盆中花的一扇
似乎由它向被忽略的过路人致冗长的陈词
忽然噤声。当小保安看到铁鸟,翅膀有些锈迹
但还能勉强飞,在不远处冒着蓝烟的疯人院上方
她有自己表达热爱的方式
已是深冬
经卷不敌窗外寒风
镂空的木门裂开更大的缝隙
她顺应佛珠和经文:
隐,或者不隐
她有自己表达热爱的方式
你不必纠结于她的克制和沉默
她正把散乱在额间的发丝慢慢梳拢,抚平——
辨别,取舍
她只打开朝向星空和蓝月亮的门扉
霜 降
说好了的
轮回需要足够的耐心
这个季节
对于蝴蝶来说,可能是一片空白
掉了一地的麻雀
却一点儿也没有满地狼藉的样子
不惊不恐的秋天
慢慢融化着
麦子的身材
已变成了羞答答不愿示人的苗条的绿芽
蛹,也正被埋在土里修行
只有远处树上的野鸽子还没回过神儿来
还在等待中把年龄挥霍一空
这时的我
要赶紧把眼睛接近土地
不声不语 和鸟儿一样
寻找草籽密集的地方
我必须赶在风儿之前
啄食重生的文字,否则这个秋天就要扑空
翻过这道沟,我的嗓音就哑了
它是它的全部的黑
它是它的全部的黑
像一只黑鸟飞落在黑色的树桠上
树叶全都落了,从山顶落到山下
它的黑比黑夜的黑还要纯粹
它的黑是渗透骨髓的黑
它用黑色的弓弦奏出整个世界的绝望
它要让土地长不出一粒粮食
它要饿死风
饿不死的只有男人
它要让继续活着的人
越来越像木头、石头和傻瓜
它要让他们生下来就是聋人、瞎人和哑巴
它要让贫穷的人们诅咒这个世界
它要让这个世界生下来就走向毁灭的途径
它不是爷爷的奶奶,不是泥娃娃的母亲
更不是月亮的姐妹
它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
它是死神,它没有爱
它没有它的明天
它是黑色的
一个空荡荡的圆圈
故乡的味道
(—)
我喜欢的花
开在她的枝头上
我喜欢的蝴蝶
飞起来又落下
这一天
青草落满我的人间
这一天
白云送我回到故乡
(二)
给谁
说点小秘密呢
河里还在涨水
果实依旧肥沃
那些莲蓬饱满成籽
她们藏在右心房里
正是采撷的好时节啊
你不来,什么都晚了
(三)
风从山上吹下来
天越来越蓝
开花的树开得正好
一些果实等待成熟
一些你想要的都会慢慢到来
爱的人,玉米,山楂树都在秋天里
像蝴蝶那样
我把你放在身体里,在某个地方,像在瓶子里
装进一只蜗牛,而你
有自己的身体,有干净的乳房和嘴唇
有缓慢的攀爬
你在自己的身体里不能出来
我也有自己坚厚的城堡,每一次轻微的冒险
似乎都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我们说话,拥抱,亲吻,无法找到彼此
准确的位置。我们深眠,互相听身体里的呼噜之声
互相破解一个又一个混乱的梦
游轮,海鸥,雨,没有屋顶的房子
一会儿彼此厌弃和仇恨,一会儿又相拥而泣
努力寻找和抚摸面颊。蝴蝶,也是一座房子一座城池
似乎她们轻盈得没有欲望,只有色彩
我习惯随身携带阴雨的感觉
没有事先的准备
阴雨,却是让我一见如故
房子流着伤心的泪水
街道,把邻居憎恨成流浪者
我满腹的字词
看着拉洋片式的窗外
却是口将言而嗫嚅
呼吸已是所有人江郎才尽的借口
……这样的心境从五月开始
到可能落雪的十一月才结束
烦得起吗?还有比阴雨更遭的事情
跟随你,盯梢你
直到把你拖累得筋疲力尽
这一见如故的阴雨
也并非是马踏古道的勇士
它的余音里有忏悔
也有悠扬,以及让人读悦不倦的劝说
如同我亲爱的朋友
把周期的弯曲说得清新悦耳
把一个个明天,简单成
不加思考的棋子
却是赶上了幸运的获胜
我习惯随身携带阴雨的感觉
像我童年的苦闷,虽败犹荣
此刻
圆月渐渐跳脱出
它的雏形
在黑暗无际的大天空上
成为一个明亮而真实的影子
无论光阴如何流逝
它总是能吸引我
向上仰望
它的光明具有某种宁静的磁性
我愿意浸在它沉默的光点里
一个虚幻的人
因此有了生命
我有了
被这个世界托起来的份量
很多事物都在死去
其实,很多事物
都在死去
秋天的风雨、花朵
依然葱绿的枝叶
老了的月光
逐渐模糊的记忆
我都听到了它们死去时
发出的声音
仿佛一个人的哭泣
一年又一年的秋天
都是相似的
繁华落尽,我被时光
缠绕着,像一只
再也飞不动的蝴蝶
或者一枚舍不得
从枝头坠落的叶子
干枯着,在风里摇荡
(责编:郑小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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