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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高蹈虚心有节

时间:2024-05-04

□梁 江

作为“四君子”之一的竹,千百年来便是文士墨客反复吟咏和描绘的题材。关羽、王维等人都是史上有述的画竹高手。唐代白居易赞叹萧悦画竹能“不笋而成由笔成”,说的是他笔墨功夫了得。宋代苏轼称文同“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既揭示了主客体相融的创作特征,还顺带张扬了一种明确的审美标准。历代咏竹论竹的诗文无数,最要言不繁的诠释,当推宋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所录文同咏竹的一句诗:“虚心异众草,劲节逾凡木”。

凌风而高蹈,虚心且有节,这不正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心性和人格理想吗?竹在历代文人与画家当中占据如此突出位置,深层原因,仍在于中国托物言志、借景寓情的悠远传统。清人郑板桥说“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更赋予竹一种普适性的人文关怀。竹早已被人化了,它是主体精神和人格的载体,是一种象征性符号。画竹兴盛,良有以也。

十来年前,我尚在《广州文艺》主编任上,因文学缘分与廖红球先生有过直接交往,对他作画略有所闻。记起上世纪七十年代,已读过他在梅州工厂写出的小说,而且自作插图。作家作画与画家写书,原本算不上新鲜事。我所不曾料及的,是他不仅喜欢临池作画,专注墨竹更有二十余年。而今遴选二百余件画作并诗文书法,题材均为一个“竹”字。以此专题而诗书画合集印行,可谓独出心裁。

画竹殊非易事,笔墨如习武,一招一式便知功夫几何。看得出来,红球先生是认真临写过名作经典,研习过前人笔墨程式的,并不恃凭声名而自欺欺人。再者,他虽一再提及历代画竹名家,笔底却并无“瘦竹映南窗,荒斋伴寂寥”式的孤高自怜。红球先生所作偏好繁密一格,每每枝叶繁密荫翳,新笋初篁穿插,有如粤东温润气候中生机郁勃的竹林。其书艺笔法经多年历练,运笔能不虚不滑,用墨能浓淡有致,是谓真正成竹在胸。有心者观之,其笔下之竹,或正或欹,或交或离,或繁或简,或含露带雨,或披日迎风,千态万状而得南方竹篁之神韵。在我看来,其间若隐若现还有他孩提时代的乡野意象。而这种泥土与生命的意味,是以往文人笔墨中不甚多见的。

《廖红球诗书画集》内容离不开竹,诗、书、画相互呼应而相得益彰。这样,也让人再度留意诗书画三者关联问题。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诗画本一律,诗文书画不仅相通,也相辅相成。宋徽宗时期《宣和画谱》中的“花鸟叙论”,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花鸟画专论。其中说,“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而律历四时,亦纪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这已言简意赅地标出诗与画的血缘关系。中国绘画以寓兴寄情为宗旨,缘物而动,有感而发,以笔墨浇胸中块垒。不妨说,这就是文学“赋、比、兴”传统的视觉版本。红球先生说道,书法好文辞妙画方可读。这是不错的,但功能需求或形式构成的元素仍只是一个侧面。显然,他之所以诗、书、画三管齐下,更重要的原因仍在于一种盘桓于心不能自已的内在需要。我甚至相信,竹在这里,已是作者精神母题的一个符号。

明人洪应明《菜根谭》有一句话说:“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文之极境是与炫耀技巧无关的,我深以为然。对于创作,最重要之处在于对万物是否真有感悟,对艺术是否别有会心。从专业视角看,收入本集的作品,运笔用墨未可说已臻炉火纯青境地。但不应忘了,诗、书、画同属艺术分类学上的独立品种,虽都是主体精神的载体,虽多有相近乃至相通之处,而艺术结构和形式手段毕竟相去甚远。作为作家的红球先生今日有如此难能可贵的收获,是很值得祝贺的。要在不同艺术领域之间穿行,便需有进退自如的过人身手。一艺之成,岂易言哉?由是,这一专集的印行,不独给文学界,也会给书画界的朋友留下良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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