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 杨志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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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家流行一句俗话:“霜打的白菜分外甜。”每当大雪封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时,庄户人家就把锄头搁置墙角,不再下田劳作,享受一年中难得的悠闲时光。全家老少就着炙热的柴火,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喝着自个儿酿的小酒,品尝着白菜烩猪肉。白菜的甜与猪肉的香,让全家人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幸福时光。
白菜属于百搭蔬菜,是寻常百姓家里一道必不可少的风景。过去的农户家家都有地窖,冬季里有白菜储存的农家说明家境兴旺。庄户人家对白菜储存是情有独钟的,那一株株大白菜被庄稼人用锄头小心翼翼地连根掘起,其动作一气呵成且细致入微,犹如护理婴儿一般把白菜捧在手心,井然有序地置放于地窖里,摆放切记要根部朝下,叶子向上,株株靠墙,相互簇拥或错落有致地保持着分寸距离,其姿态俨然就像是长在肥沃的土地里。地窖盖上木板后,白菜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天然储存室里,静静地品咂着自己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白菜是在金风送爽、天高云淡的快乐时光里,拽着秋天的大手破土而出,它有着宝贵的“适者生存”的经验与智慧,能历经寒冬的挫折与考验。它荣辱不惊的外表下生长着一颗坚强不屈的内心,它与寒梅一样,用执着与坚韧绘制了一道绝美的人间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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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是最懂得知恩图报的。只要是在某个深秋把土地深锄一遍,再间隔一尺挖一窝,撒下种子;着陆后的种子不出两个星期就能突破土壤,开始吸天地精华,饮人间雨露;不到三个月,就从菜芽儿长成层层叠叠的大白菜,成了餐桌上人见人爱、温暖妥帖的可心美食。
一株白菜的出世也是要经过优胜劣汰的,主人在播撒种子时从来都是好几粒,土壤的资源十分有限,于是每颗种子都鼓足了劲儿地吸收水分和阳光,然后在体内转换成“生长骨骼”,最后,往往只有颗粒饱满的种子率先冲破土壤,修成正果。有时候,一个窝里长出了好几株小白菜,庄稼人会拔掉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苗,以助看起来强壮一点儿的白菜苗生长。最后窝里仅留一株白菜被主人精细培养,悉心照料。一株白菜的成长史也像极了我们人类,从牙牙学语到上学乃至参加工作,一路上历经无数次的挫折,努力进取,才赢得了现在的位置,仿若只有饱经了风霜雨雪,才能够妥妥地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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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劳智慧的人们保存白菜的方法,除了放进地窖储藏,还用腌制的方式让美味留存。白菜洗净之后撒上盐,半月后白菜悄然变成了明亮的黄。民间有诗:“先生馋病老难医。赤米餍晨炊。自种畦中白菜,腌成饔里黄薤。”如果嗜辣,也可以在腌白菜时放些辣椒。但凡在冬天里能够吃上又酸又辣的白菜火锅,那真是大写的惬意!
白菜乃一道风景,不仅在于其味美,更在于其坚定而清白的性格。冬天,雪染大地,好些植被们如霜打了的茄子尽失了颜色,而白菜却临危不惧,在严寒中守住初心,坚忍不拔,兀自旖旎。它白得纯正,绿得高贵,“浓霜打白菜,霜威空自严。不见菜心死,翻教菜心甜。”可谓风姿绰约而不失高贵。
古代人称白菜为“菘”。《本草纲目》中李时珍引陆佃《埤雅》曰:“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今俗谓之白菜,其色青白也。”并且民间还流行一句关于白菜的俗话:“初春早韭,秋末晚菘。”由此可见白菜在古时也是家喻户晓、老少皆宜的“蔬菜宠儿”。
以前不知白菜是菘,为此我还闹了笑话。有次请客点菜时,为了显示诚意,见菜单上有道“东坡白菘”,心想它跟“东坡肘子”一样肯定是道硬菜,谁知呈上来的却是水煮白菜。我正在为自己的知识匮乏而感到面红耳赤之时,朋友举箸品尝后居然赞不绝口,一盘素菜被她很快地风卷残云了,末了还说下次如果再来必点这道菜。一番贴己话算是彻底缓解了我的尴尬。
人生如逆旅,你我亦行人。素心白菜的生命哲学同样寓意了人的一生,剥开外面的粗糙大叶,才能窥见惊艳动人的鹅黄,原来它深藏于蕊中。甜是生命里的暖色调,是惊喜——苦过之后即是甘甜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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