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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的才是文学的——读琬琦的散文

时间:2024-05-04

林东林

第一次见到琬琦是四年前在广西平南的一场诗会上,人很多,时间很短,也没能听她说上几句话。第二次见到她是去年在北京,我们作为同学相处了将近四个月,从春天到夏天,不过即便是长达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我也依然没能听她说上几句话。一个沉默的人,一个寡言的人,一个安静的人,也就是她所留给我——或许也不只是我——的全部印象。

及至收到她的这两篇散文,才知道她把话都留在了这里,一句接着一句,一段接着一段,洋洋洒洒。还没怎么读我就明白了,她这是把没有通过嘴巴说出来的那些话都通过笔写了出来——与那些说得很多却写得很少的写作者相比,她提供了一种完全相反的例子。

但是等到把这两篇散文细细读完,我才发现琬琦在这种洋洋洒洒之中依然是沉默的。面对自己成长过程中的疼痛与舔舐、凄楚与孤勇、炎凉与自渡,她选择了省俭,选择了迂回,选择了不直面,选择了一笔带过,选择了引而不发,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而是把那些她想说的、真正要说的东西——别的写作者可能视之为富矿的那些东西——都留在了字句之外,留在了她那些巨大的沉默之中。她在写作中的沉默和在生活中的沉默是同构的。

一篇《去梧州》,写的是寄养在姑姑家的自己随姑姑去梧州城烫发的事;另一篇《风带来的声音》,写的是自己和七姨穿过竹林去看戏途中的见闻。前一篇写自己作为姑姑家里的“多余的人”,后一篇写妹妹作为自己家里的“多余的人”。是的,在根本上,琬琦写的都是苦难。但苦难有什么好写的?同样的苦难在不同的时空中降临在不同的人身上,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并不亚于她身上发生的,那些过去发生的也并不亚于此时此刻发生的。

琬琦的不同之处在于,苦难是那么重,而她下笔是那么轻,苦难是那么直接,而她下笔是那么间接。或许她深谙的写作要义是,苦难本身并不是文学,怎么讲述苦难才是文学——也不只是苦难,事实上,一切内容本身都不是文学,对内容的讲述方式才是文学。阳光底下无新事,是的,当然,不过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应该是阳光底下永远有新事,这个新事也就是事情的讲述方式,我们写作的所有和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某种讲述方式。

相比于“重”的讲述,那种血淋淋和赤裸裸的宣泄,我——无论作为一个读者的我还是作为一个作者的我——当然都更倾向于“轻”的讲述,这倒不全是受了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关于“沉重”和“轻逸”说法的影响,而是出于某种自觉的认知。

而现在,从琬琦的这两篇散文中,我也可以窥见她所具有的同样出于自觉的这种美学认知。是的,这说明我们是一路人,这说明至少在这个向度上我们有着非常接近的写作共识,也即:当生活超重的时候,我们,作为一种职业意义上的写作者,必须要学会失重,失重的才是文学的——在某种意义上,重和失重的构成比例也就是检验我们写作成色的试剂。换言之,对我们的写作来说,这个构成比例代表着某种智识,美学和艺术意义上的智识;而对我们的存在来说,这个构成比例也代表着某种德行,品格和精神意义上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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