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 友

蔡呈书/著

那年六月，我的一个朋友带着他的朋友来找我，说他这个朋友的儿子今年中考了，要我帮帮他，无论如何把他朋友的儿子弄进我这所名牌高中。

我说等公布成绩再说吧。朋友说，等什么等，现在就说！这事只有拜托你了，你这个副校长无论如何都得帮！后来，这个孩子中考成绩没上录取线，但符合择校生条件，我就帮报了个择校生指标。这个朋友的朋友挺感激我的。

就这样这位朋友的朋友成了我的朋友。他叫李灏。

李灏每次来学校看望儿子，就顺带到我家喝喝茶，聊聊天，了解孩子的学习情况。每次来，总是提着一袋水果或是一盒茶叶什么的。我责备李灏说，你不要老提什么礼物来，我们都是朋友了，还这么客气干吗，再说，你老提着东西上我家，别人见了以为你是找我办事来送礼的，影响多不好！李灏笑呵呵地说，行行行，以后我就空手上你家来喝茶！唉，我可欠着你一万元的人情债哦。

什么一万元的人情债？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灏含笑不语。

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备课，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竟然是我们学校资格最老的副校长吴方。吴方可从来没登过我的门，贵客呀。我赶紧让了座。

前天有个朋友送了我一盒茶，知道你喜欢喝茶，送给你吧。吴方笑吟吟地把一盒茶放我茶几上。

吴副，这使不得。茶叶我有，这留你喝吧。我受宠若惊。

我茶叶多着呢，小意思呢。吴方坐了一会，就说，我老婆住院了，需要做个手术，我想找个技术过硬的主刀大夫。

是该找，找到了吗？我急切地问。

我这不是来求你了嘛，我知道你和李灏关系很好，最近李灏在医院提副院长了，我请他吃个饭，你负责请他出来，这事就好解决了。吴方道出了意图。

你和张霖副院长不也是好朋友嘛，他本身就是技术过硬的外科大夫，直接跟他说就行了。我说。

唉。吴方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行，没说的！我当即给李灏打了个电话。李灏一听说这事，呵呵了一下，就没出声了。

你呵呵什么，到底行不行？我不明白李灏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李灏又呵呵了两下，就挂机了。

你这样电话说事是不行的，得请他出来吃个饭，处理好有些摆不到桌面上的事情，这些规矩你怎么都不懂呢！吴方责怪道。

朋友间，搞那么复杂干什么！我说。

你任职不久，还不懂潜规则！吴方摇了摇头。

不一会，李灏打来电话，说这事情你不用操心，医院里会安排好的。

好！我把这好消息转告吴方。敷衍的。吴方一听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直怪我不会办事。

第二天，手术一完，李灏就打电话告诉我，手术做得相当漂亮，空前的成功，是张副院长主刀。李灏说，张副本来是休假的，他放弃休息上了手术台。

一天，县里召开副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散会后就碰见了李灏、张霖两位副院长，于是我提议一起吃个午餐。一回头，冷不丁不见了吴方，我赶紧打了个电话，叫他也过来凑一下热闹，毕竟，张霖用一把手术刀挽回了吴方老婆的一条命，大家又都是朋友。

吴方接了电话，他说我回到家了，你们吃吧。我说回到家也得出来！吴方支支吾吾地说还有些事，不能出得了！

别为难他了，他大概不好意思见我们了。李灏悄悄地拉了我一把。

为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灏说，那次手术前，吴副打电话约了张副见个面，张副说见什么面，有话就直说好了，吴副说电话里不好说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张副回绝说没时间吃饭。吴副急了，他才找了你……

张副，你这样回绝我们吴副，也不太够朋友哦。我半开玩笑半责备的口气。

真正的朋友，就应该坦诚相见，而不应该事先要附加什么条件的。张霖严肃地说。

李灏凑了过来对我耳语，你不知道吧，张副的孩子当初是通过吴方办择校的，吴方说，办妥这事，得四面打点，张副不得不送出了一万元的劳务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