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错

李立泰

董四古是远近闻名的西瓜把式，他种的西瓜不施化肥，主要是施香油渣、大粪及农家土杂肥。现在的种瓜人大都人心浮躁，不施化肥嫌瓜长得慢，有几个像董四古这样种瓜的？老八板儿。董四古的种瓜技术可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了。泰山不是垒的、牛皮不是吹的，不是董四古夸口，顺风的话，离老远就闻到董四古西瓜的清香甜味。瓜叶墨绿，瓜秧粗得似擀面杖，产量高、个大、皮薄、沙瓤、籽少。

这不西瓜刚上市，董四古的瓜就占了沙窝镇市场。

别的瓜摊儿就不高兴了。

董四古的瓜田隔三差五地丢瓜。青瓜梨枣见面就咬，农村从古至今流传多少年，摘个瓜尝尝不好说啥。

可是经常丢瓜，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如今都摽着劲儿甩开膀子大干，总怕日子过得落到别人后边。时间一长，董四古经不住考验了。

不行，我拼死拼活地干，自己没舍得吃一个，你倒净拣大瓜好瓜摘，得想个办法。

晚上看瓜住到瓜庵里，哪能不闭闭眼，小呼噜一打，就被钻了空子。轮流值班不大可能，况且还要去卖瓜，瓜田总有空挡的时候。

打药！肯定管用，可怎么卖啊，还不是都烂到地里？

再说打药犯法吧，电视上曝光了某地种姜上药，姜农还恬不知耻地说，俺自己吃的不上药，卖给美国的不敢上药，人家安检特严。给别人吃的上药。看看，良心大大地坏了！

董四古一想到吃姜，就恶心，感觉像吃了剧毒农药。他妈的，上药的就该抓住统统枪毙！

现在的法律宽松得太人性化了，光在电视上嚷嚷，起不了多大作用。

农药是万万不能使的，用了农药，不但市场监管局得抓我，我董四古也就别为人了，人就臭了，谁还理我。

可是良心多少钱一斤？老婆子说，讲良心就是傻子。

就是一分钱一斤行不，我董四古也不坏老祖宗的规矩。现在又讲文明和谐友善诚信哩。

不过，好言相劝还可试试。他念过几册书，认得百十个字，写个牌子挂到树上，劝劝摘瓜人良心发现。董四古在酒箱子上歪七扭八地写上：请不要乱摘瓜，想吃瓜到瓜庵来！牌子挂上后，整得像景点一样，还有人駐足观看。书呆子耳！

要是写个字就没偷瓜的了，晚上也不用看瓜了，那精神真文明了。

董四古说，挡君子不挡小人。牌子挂出三天管用，没外人摘瓜，后来仍丢瓜。

啥原因呢？董四古百思不得其解。我得罪人了？还是嘴馋？嘴馋不怕，瓜能管够吃。董四古眼前有几个人影儿晃荡……

沙窝镇水果店的三扒瞎眼珠贼溜溜地转悠，是他吗？我的瓜一上来，没人买老三的了，水果店的西瓜是外来货，大家相不中。

还是西瓜摊的七大巴子？老七是瓜贩儿，瓜刀亮闪闪地摆着，烂蒲扇像《小兵张嘎》里的道具哗哗啦啦地呼打。

七大巴子看我的眼光转了味，不似从前眼光暖暖的。

正在董四古调动所有的感情积累研究分析案情的时候，瓜田出事了。

董四古写的安民告示丢了。董四古想，看来得来点真格的了。

董四古又找来酒箱子写了个牌子，挂出去。“公告：本瓜田有一个剧毒瓜。不要乱摘瓜，以防中毒。请谅解！”

这次牌子一挂，有效果，再没丢过瓜。

董四古暗自高兴，看来摘瓜人是怕死的。瓜不丢了，董四古心情好起来，瓜产量也日益增长。

可好景不长，董四古写的告示被人做了重大修改：本瓜田里有三个剧毒瓜。不要乱摘瓜……

董四古一看，头嗡地大了，热血涌到脸上，腾地红了。

这还了得，我咋办啊？！他想来想去，就到派出所报了案。

民警来到瓜田，看了告示，又取走脚印样子。经分析，涉嫌人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上下。民警叫董四古提供破案线索，董四古说出了嫌疑人，跟民警一对码子，此人八九不离十。

传到派出所问询，七大巴子大嘴一咧，哈哈傻笑起来。

闹着玩的，四哥当真了，我在告示上添了两笔。只要原来没毒瓜，不信的话，任意摘个瓜我就敢吃！七大巴子跟民警说。

董四古也说，我就是吓唬吓唬摘瓜的罢了，谁敢用农药啊？！人命关天。

派出所批评七大巴子恶作剧，这事若认真了，你要负法律责任。七大巴子承认错了，接受批评，愿包赔董四古几天不敢摘瓜的损失500元。

董四古表态，乡里乡亲的钱接不起来，事说开就行了。

从派出所回来，七大巴子就请董四古、三扒瞎、村主任、治保主任喝了一顿。

〔本刊责任编辑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