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张映姝
登上小渠子观景台,一扇隐秘之门被轰然撞开。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山野景象:南山绵延,向东西迤逦而去。蓊蓊郁郁的松柏,像一百年前一样,列阵于山脉的阴坡。这些古老而年轻的战士,腰杆笔直,却比不过挺拔俊美的云杉。阳坡上,绿意已呈现倾泄而出后的疲倦和懈怠,这是百草盛极而衰的表征。只有爬地柏不动声色地匍匐着,像专注的狙击手,伺机发出致命的一击。这样的沉默是众所周知的转移视线之举,它的根正分分秒秒围猎、绞杀其他草本植物的根系,贪婪攫取草皮下土壤的养分。天蓝得有点失真,云朵不见踪迹,太阳一览无余地照耀着,完美演绎出秋高气爽的格调。立秋已过,山下暑气横扫犹如老虎,山上已是秋风萧瑟,尤其是在背阴之地。
视线下移,是一道山沟。谷底平坦,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勾勒出水流的轨迹。按理说,八月份还处在冰雪融化的高峰期,却见不到流水。雪线越来越高,冰川越来越少,河流怎么会长流呢?河流的名字我不清楚,沿河散落的这个村落叫什么名字就更不知道了。只有阳光下像火一样红的红顶房屋,昭示着它是新农村的一分子。这些红顶房屋单独看突兀又刺眼,但在绿树的掩映下,却透着富足人家的气息和诗意田园的美感。
这样的山水,长在新疆大地上,也长在我的心灵深处。它像一面镜子,我经常从怀里取出,轻轻擦拭。擦亮它,也擦亮蒙尘的心、负重的肉身,让自己回到原来的模样。
那天,我在观景台的亭子下眺望了很久,一再确认门洞开启的感觉。
“荒野没有词。”是的,荒野无言。
踏着石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克制住自己绝不往两边看。
已进三九,却没有民谚中说的那么冷。都说今年冬天天气反常,该冷的时候不冷。
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午后两点的阳光是力气最足的,也是最温暖的。路面的雪在轮胎的碾压下,变黑,融化,蒸腾起白色的水汽,丝丝缕缕,消散在透明的光里。石阶上的冰雪化得慢,往往是表层的雪变软了,湿哒哒的,下层的冰还是硬邦邦的。下脚时要格外小心,重心要稳,脚掌落地要扎实,否则滑倒了还是小事,滚下石阶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这些石阶顺山势而上,两边并无护栏。
友人从南方来,没有见过冰雪覆盖的山野。他在电话里说,去看看你经常去的山野吧。
我很少说“大自然”这个词。我说不出原因,似乎它只存在于我的文字中。在我的植物诗集里,山野里的植物,取名“山野的山,山野的野”;自己种的植物,是“种出来的小自然”;各种园子里看到的花草,是“另一种自然”。
大自然,它太博大,我的小心脏装不下它的万物;它太神秘,我的头脑承载不了它丰富的常识和未曾被发觉、认知的“非常识”。我的大自然,就是我的山野,是用我的眼睛注视过的,用我的手抚摸过的,用我的脚丈量过的。
我更谨慎地使用“荒野”这个词,它是精神性的、个体性的。
南山。被冰雪隐藏的南山。白色的起伏。蓝色的穹顶。
南山,我这样一说,就暴露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而且是北疆人。南山,我这样一说,新疆人都知道我说的是天山。天山像一扇屏风横亘于新疆中部,将新疆划分为南疆和北疆。南疆人往北面看,天山巍峨高耸直插云霄,会说北山真高;北疆人往南面看,天山巍峨高耸白雪皑皑,就说南山真美。去年到南疆阿克苏,采风活动安排去北山塔村。我听了一怔,旋即心领神会地微笑,是天山塔村哦。
哦,关于天山,诗人沈苇写下最精辟、最经典的比喻:如果说新疆是一本打开的书,那么天山就是书脊,一页是南疆,另一页是北疆。
我的视线落在观景台的北面。
两座院落安放在缓坡上。一座院落是老房子,土黄色的坡地,土黄色的墙,土黄色的干草垛。另一座在两百米开外,地势偏高,红色屋顶,白色塑钢门窗。不确定是否有牧民居住。我等了半天,也没见出来一个人。
一群绵羊在山坡上吃去年干枯的草,有一口没一口的。另一群山羊吃得兴致勃勃,在几十米外的野蔷薇丛下。野蔷薇枝条的皮鲜亮,是有光泽的枣红色,红色的小果实像一串串微缩的干石榴。我很奇怪,竟然没有鸟来啄食,或许它枝条上密布的皮刺让鸟儿却步。野蔷薇的叶子应该比枯草美味,吃完落在地上的叶子,几只山羊站立着,两只前蹄搭在枝条上,吃起枝条上还未飘落的叶片。我担心它们的嘴被刺到,它们却吃个没完。
三五只牛卧在两群羊之间的坡地上,懒洋洋的,嘴巴不停地咀嚼着。这些牛不受耕劳之役,只为产奶而活。此刻,应该是它们生而为牛最无忧无虑的时节吧。
三匹马在远一点的野蔷薇丛边的坡地上站着,百无聊赖的样子。它们安全度过了冬宰时节。我猜想,几个月后,它们就会被装饰一番,出现在景区里,或者与到此一游的游客拍照,或者驮着大呼小叫、提心吊胆的“骑手”跑上一两百米。在牧人开着摩托车放羊的时代,谁能懂得一匹马的孤独?它在哪里释放奔跑的野性?这些马温顺、闲散,只有耳朵抖动着,捕捉着风中的秘密。
此刻,静谧笼罩天地。羊、牛、马都回归自然,惬意地晒着太阳,心满意足。有太阳可晒的冬日,让它们远离几百米外阴坡的冰雪和寒冷。
我被这样的画面感动了。友人说,你看到了这一切,也是幸福的。
我久久回味着。
一只鸟飞过,将我的思绪带向远方。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它是白鹡鸰,还是喜鹊。
很长一段时间,我沉浸在谢丽尔·斯特雷德的《走出荒野》里。那条太平洋屋脊步道对她意味着什么?荒野,让她摆脱世俗的种种困顿、枷锁。孤独,让她回到自身,用身心观察周边,融入自然。她还带着书,读一页撕一页,以减轻背负的重量。她的荒野之行,证实了两句话,一句是大自然是有疗愈功能的,另一句是毛姆所说,阅读是一所随身携带的避难所。
山野之行,以我有限的经历来看,最好不超过四人。
我的第三次小渠子之行,完全是意外之举。久未见面的亲戚突然聚到一起,激情从拥抱的一刻开始蓄势。三十年了,当年的妙龄少女已不敢相认,我从她的皱纹里看出自己的衰老。她身边的姑娘,有着她遥远青春的眉眼、神采。我们怎能不老呢?
爬上山顶,是我们的愿望。羊群踏出的山道上,雪已微融,加上坡度大,每走一步都得试探一番。几个女人顺势停下脚步,站在雪地里聊起旧事。几个男人继续往山上爬,两百米外就停了下来,聊着笑着。两拨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被山野的寂静放大,又弥散在山野的寂静里。
雪地上的动物足迹,空中划过的飞鸟,干枯的大蓟、灰藜,甚至远处的雪峰、蓝宝石般的天宇,我都没有留意。我错过的这些,永远在这里,昨天在,明天也在。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三十年一聚,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小渠子,于我们而言,不仅仅是地名和风景。往后的岁月里,它将是这次聚会的辽阔背景,是亲情绵延的无限景深。
从观景台上空飞过的那只鸟,飞在自己的世界里。它俯瞰的大地,是山野无数个冬天的样子。一场又一场的雪飘落,飘落在阳坡,也飘落在阴坡;飘落在山岭,也飘落在山谷;飘落在树上,也飘落在草上。雪飘在空中,飘在它的时间里。雪落在地上,落在它的生命里。
那只鸟每天必然的飞翔,偶然地闯入我的视线。它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像一句魔性的密语,不经意间,为我打开了一个封存的宝窟。
几个月前,就在观景台上,我突发奇想:写一本属于我的荒野录。世界那么大,我不能潇洒地说“我想去看看”。世界那么大,它的中心却与每个个体同在。“你身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如是说。如此,这片山野就是我的世界中心。写它,就是写自己,就是写自己的世界。
起初,我不敢动笔,我想让我笔下的那个世界,呈现出真实的面目:有花有草,有飞禽有走兽,有人物有故事,有历史有现实,有物质有精神……很快,我发现自己写不了。我认识一些常见的植物,却对鸟类一无所知。我的山野应该是有声音的,充满了生命的欢唱和呼唤,盈荡着万物自由的乐音。没有鸟儿飞翔的山野,是不可信的;没有鸟类鸣唱的世界,是不完整的。我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那只鸟,根据我的比对,是白鹡鸰的可能性很大。我一直觉得,那只鸟的出现是负有使命的——我不再犹疑,开始了对远超过人类历史的鸟类的探索。我深知其中的甘苦。
博物,是我所知最艰辛也最幸福的“事业”。过去的几年,我在植物上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也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欢欣和满足。只有拥有一颗博物之心,你的世界才是独特的、丰富的、细致的。
好了,跟着那只鸟出发吧。
那只绿头鸭是奕瑶先看到的。
它浮在半是冰半是水的湖面。所谓的湖,不过是南湖广场中央一片人工挖掘的水域。一座城市有山有水,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安身立命在乌鲁木齐。清晨,推开我家客厅的窗子,朝霞照亮了博格达峰,那是东天山的最高峰。往南一望,南山如屏,连绵不绝,延伸到伊犁,到哈萨克斯坦,在那里,它换了个名字——阿拉山。山窝子里的乌鲁木齐市中心有座山,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山。红山对面,几公里外,是雅马里克山。城里有山,称得上稀罕。
红山脚下,原来是条河——乌鲁木齐河。南山的冰雪融水滚滚而下,流向安宁渠、五家渠的沃野,浇灌着万亩农田。如今,乌鲁木齐河早被车水马龙的河滩路取代,安宁渠、五家渠已然成为地名。
传说中,乌鲁木齐河里有条龙,脾气暴烈,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以致于河水暴涨,危害两岸。经高人指点,人们在雅马里克山头和红山山顶最高处各建一座镇妖塔,分别压住了龙头和龙尾,百姓方得安宁。谁能想到,不过几百年,水龙变成了路龙,河滩路蜿蜒而去,成了乌鲁木齐穿城而过最繁忙、植被景观最漂亮的交通要道。
没有流水的城市,是缺少灵气的。没有了河的乌鲁木齐,只剩下山的庄严和沉重。当星星点点的人工水域,在鳞次栉比的楼群间闪烁,当星星点点的水禽,在粼粼波光的水面游弋,智者乐山仁者乐水的古意,穿越时空,停驻在乌鲁木齐市民的怡然自得里。
南湖广场的这方水域承载的,是人类对山水无限诗意的向往,是对安居乐业的现实考量。
三月的乌鲁木齐,距离春天还有段距离。
我们沿着广场随心所欲地行走。天是阴的,风吹到脸上有点冷。如果是大晴天,风就是暖的了。太阳就是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把风晒热。在新疆,即便是盛夏,树荫下、房间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凉爽的。草原上,即便是大晴天,站在一片云的影子下,只消十几分钟,你的皮肤就会因寒凉而起鸡皮疙瘩,你的脚步就会不由自主地迈向一两百米外的阳光洒落之地。我问奕瑶冷不冷,她嫣然一笑,不冷,脸上满是好奇,眼睛亮亮的。
这个午后的散步,于她而言,和惯常的走路完全不同。边走边聊中,她认识了树皮枣红带横纹的山桃树,被修剪成蘑菇状的金叶榆,还有枝条带刺的野蔷薇。在长凳歇息的时候,我摘了丁香的籽壳,告诉她种子已经被鸟儿啄食,或者随风流浪到远方。
我的耳朵留意着鸟鸣声。我还没有闻声识鸟的本领,只是依靠鸟鸣确定鸟的方位,进而找到鸟的身影。我已经在识鸟软件上认识了几十种鸟。我要看看阳光下飞翔、鸣叫的活生生的鸟,以此来验证从别处得来的间接经验。在认识植物的过程中,翻植物图鉴都认识,但看到实物就蒙圈的事情经常发生。我预感到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我太想看到真实的鸟了。
在看到绿头鸭之前,我们已为麻雀密集的身影兴奋过好几次,也数次驻足聆听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原谅我,我贫乏的语言不能找出另外一个词语,来代替惯常使用的叽叽喳喳。它们的叫声,与我小时候喂养的鸡雏的叫声相似。
麻雀是我最常见的鸟了。春天,它们在高高的白杨树杈间筑巢,用毛虫喂养雏鸟。夏天,它们停在院外的沙枣树上,啄食最甜的黑沙枣。秋天,它们成群结队地降落在成熟的葡萄园,每串葡萄啄食几粒,让人恨得牙痒痒。冬天,它们出现在屋檐下、院落里、仓房外,东啄啄西啄啄,蹦来蹦去,捡拾可以饱腹的东西。饥饿的麻雀还会飞到猪圈里,在猪食槽上叼食猪嘴漏下的玉米糁粒。
也是在冬天,饥不择食的它们,为一把米麦,陷入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一根木棒支起一个大大的簸箩,簸箩下放着一把谷物。木棒支在地面的一头绑着细长的绳子,绳子的一头握在藏在隐蔽处的孩子手里。万事俱备,只待麻雀上当。白雪覆盖大地,北风呼呼刮着,饥寒交迫的麻雀,无法抗拒近在咫尺的美味,一旦啄食谷粒,簸箩扣下,便成为孩子的玩物或者餐桌上的美味。
在我的记忆里,童年小伙伴喂养的麻雀,无论是从鸟窝中掏来的,从窝里掉落下来的,还是试飞失败的,亦或诱捕的,都没有活下来的。一个孩子的失望,抵不过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麻雀的绝望。这种绝望,以不吃不喝甚至死亡来昭示。
那个午后,陪伴我们的,除了麻雀,还有一群喜鹊。
起初,我们都被麻雀的身影和叫声吸引。它们呼啦啦从这棵大榆树起飞,呼啦啦落到几十米开外的另外一棵大榆树上,一落下便不甘示弱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像在讨论什么重大问题。冷不丁,又呼啦啦展开翅膀,飞向不远处的一棵白蜡树。旋即,接着开它们的重要会议。我们仰着头,眯着眼睛,试图锁定它们的身影,却是徒劳。
麻雀的叫声中,夹杂着另一种似曾熟悉的叫声。还是奕瑶的眼力厉害。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大榆树上有一只鸟,体型明显大于麻雀,黑头,腹部灰白。过了一会儿,它忽扇着翅膀飞走了。我们盯着树,随后又发现了两只。
榆树太高,枝丫细密,光秃秃的,又是阴天,两只鸟像两团不小心滴落的墨迹,任我们的眼睛睁了眯眯了睁,无论如何也辨别不出来它们的身份。
走出广场,返回办公室的僻静路上,我又看到了这种长尾巴鸟。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二十只。这次看得清楚一些了。快看,它的翅膀是蓝绿色的,尾巴也是。脑海里搜索着看过的鸟类图片,又逐个否定:伯劳是戴着黑眼罩的,像佐罗;大山雀腹部是有一道粗黑纵纹的;家燕的尾巴是剪刀状的,不是这样整齐的黑刷刷……完全蒙圈了。它分明是眼熟的呀。看我懊恼的样子,奕瑶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说是发给我用识鸟软件辩识一下。结果竟然是——喜鹊。简直是醍醐灌顶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么熟悉的吉祥的喜鹊呀。
还得拐回广场,说说那些绿头鸭。
看完山桃树红瑞木丁香,欣赏过麻雀喜鹊的飞翔和鸣唱,脸颊和双手都有点冷了,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们把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加快脚步往回走。湖面上覆盖着冰,冰的颜色不是冬天里那种坚硬的半透明的白,而是陈暗的灰绿色,夹杂着点蓝。我抬头看看天,猛然发现云层也是这样的色调。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降雪,那白色的云定是饱含了水汽。云层是吸足了水,颜色由白变乌的吧?半透明的白色的冰呢,是不是因为快融化了,颜色才会变成这样忧郁的颜色呢?
靠岸的地方,湖面的冰已经融化。去年的干枯荷叶垂着头,挂在枯瘦的叶梗上。芦苇早被割去,只留下一簇簇短短的苇茬。这样的衰败是水面上的。我敢说,过不了一个月,就会有绿色的新叶从枯败之处挺立而出。生命就是这样代代更迭的。而这样的生命奇迹,是春天博大、温暖的馈赠。
枯败的茎叶密集、杂乱,可以想象出去年此处荷叶田田的盛景。枯叶间似乎有什么动静。看,一只鸭子,奕瑶连惊带喜地叫出了声。我定睛一看,是一只雄性的绿头鸭。它可真漂亮,头是泛着光的深绿,颈部有一圈白色的领环,白色的尾巴上翘着,黑色的翅羽尖端收拢后,在灰色的身体两侧排出醒目的粗道。按常理,它不会独自在这儿的。我仔细观察,就在两米外,一只雌鸭安静地浮在枯枝败叶间。它通体褐色基调,与枯叶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我指了又指,小姑娘才看到。她略带失望地说,它怎么这么难看呀。她哪里知道,绿头鸭是雌雄异态的,两者外貌的差异之大超出想象。其实,动物界里,同一物种的雄性通常都比雌性漂亮而有魅力,人类除外,我笑着补充说。
边走边看,边走边数,竟有二十多只。如果不是这些绿头鸭,我会以为春天还早着呢。看来,绿头鸭的生物钟比我们的灵光、敏锐得多。它们赶了几千公里的路,从南方风尘仆仆而来。它们是落脚于此短暂歇息一下,然后继续北飞,还是长久地停留在这片人工水域,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回来了,这代表着新的繁殖季就要到来了。
这个春天的大幕,就这样被这群绿头鸭拉开了。
我的空白之地,绿头鸭拍打着双翼,从水面飞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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