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黄 梵
苏阳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想了解他的言行?他住的地方简陋无比,在一幢单身汉合住的楼上,百叶窗是屋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从窗口朝下看,到处是乱堆的垃圾,和随风飘飞的塑料袋。唯一一块养眼的草坪,离他也有五百米。那里的草被修剪过,草坪旁边有一条路,路边长着茂密的两排梧桐。平时,他喜欢买书,一个子儿也没存下。他不打算往上爬,只想这辈子把头埋在书里。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买百叶窗。他喜欢百叶窗把屋里的光线过滤到半明半暗,甚至令他恍惚,好让他把陋室,当作飞进书中世界的飞行舱。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领导关注的,他相貌平平,个子矮小,智商不高,基本不招女人喜欢,但他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孜孜不倦地收集他的材料。
记忆中,收集他材料的事,始于他的童年。他住在一个荒僻的小镇,那条上学的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他的班主任态度粗鲁,喜欢体罚。他早已被打惯了,早已习惯了藤条抽打手掌的那种刺痛,留在手掌的藤印,一般要几天才消失。有一次,班主任打完几个调皮蛋的手,突然一改往日的神情(往日他总是笑着再挖苦一番),苦着脸说,你们要是再皮,可就不归我管了,要是落到校长手上,就会给你们记过处分,那可是要记到档案里的,懂吗?几个调皮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老师在说什么。班主任急得朝讲台猛抽一记藤条,啪的一声,令几个调皮蛋登时挺直了脊背。
“你们几个真是糊涂蛋,我罚你们,只会对你们好,打在手上的印儿,几天就没了,不会跟你们一辈子。要是叫校长罚你们,她才懒得打,只会拿笔往档案上记,那你们就惨了,那个污点会跟你们一辈子,你们就是到深山老林,它也会跟着……”
说来也怪,苏阳不怕打,但怕吓唬,班主任苦着脸说的这番话,令他犯的小过小错数量锐减。小学四年级时,班主任开始要他们填表。发表的那天,班主任的脸僵得像门牌,他心事沉沉地说:“你们回去跟父母商量下,成分一栏能填自耕农的,就不要填富农,能填富农的,就不要填地主,能填城市贫民的,就不要填商人……”最后,班主任郑重其事地宣布,这张表是要进档案的,务必认真填写,不可草率马虎。
那晚,他拿着表格与父亲商量时,感觉脊背嗖嗖发冷。他屏住呼吸,沮丧地听父亲说他家过去是地主。父亲说话吞吞吐吐,不时用咳嗽来掩饰尴尬。“就不能填自耕农吗?”他心有不甘地问父亲。“不行吧,我们家雇了不少佃农。”“那填富农呢?”“恐怕也不行,我们家没人会种地,富农要自己种地,忙不过来才雇人手。”他缩起身子,不再吱声,只好硬着头皮去填那张该死的表。一边填,一边觉得身体开始冒汗,脑袋渐渐变得滚烫,昏昏欲睡。当天晚上,他梦见档案中的那块污点——地主成分——变成了一块污迹斑斑的布料,被他母亲裁剪成外套,让他穿着去上学。恰逢校长召开全校大会,他被选中代表改邪归正的差生上台发言。站到台上的那一刻,他后悔不迭,只见台下那些死不悔改的差生早已乐翻了天,他们一边指着他身上那件辱没家族的衣服,一边嘴里发出各种怪叫。他听着台下的那片耻笑声,蓦地吓醒了……
一想到有人不断收集他的材料,他就生起气来。一到年终,他和同事都变得神情紧张,无一例外,都得填写年终总结报告。每次填表前,书记会开会动员,口气与他小学的班主任一模一样。书记神情严峻,“不管你是大教授也好,小助教也好,务必要把填表当回事,这张表是要进档案的,会终身跟着你们,务必认真,不可马虎……”苏阳想不起来,他究竟填过多少张送进档案的表格:三好生表、入队申请表、入团申请表、家庭调查表、政治审查表、毕业鉴定表、人口调查表、升学表、转学表、年终总结表、职称表……
但是生活也有无常。自从教研室引进来一个大教授(那人像个已经退休的老人),不知为什么,此人瞄上了为人稳重的苏阳,总是主动和苏阳搭腔。大教授三句不离“材料”二字,“材料顶顶重要,材料不备好,课都没法讲,材料不备足,研究没法搞,材料这玩意儿啊,说起来可多可少,其实从来都不嫌多。比如,”大教授话锋一转,说得苏阳心惊肉跳起来,“就拿个人档案来说吧,组织上会嫌档案里的材料多吗?从来不会。档案就像杂食动物的胃,对什么都有好胃口,一切照单全收。不要以为档案里光有你填的那些表,其实还有你不知道的材料,那些材料才顶顶关键,谁都不知道自己档案里有没有污点?如果以为光填好那些表,你就能有个好档案,能通行无阻,说明你的脑袋还不够聪明……”苏阳嘿嘿笑了笑,承认自己的脑袋是不够聪明,但那些他不得而知的材料,一般由谁决定塞进档案呢?什么时候?什么理由?一想到始终有人暗中收集他的材料,他不只是生气,也开始感到惴惴不安。
大教授露着得意的神情,但见苏阳一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只好耸耸肩说,“嗨,鬼知道,反正有人专门收集。”
苏阳晚上躺在床上,开始失眠。本来他觉得生活已经给了他很多乐趣,工作之余,他只要翻开书就感到幸福。他读书一向不挑剔,典型的杂食动物,因为没有思想,他觉得每本书都挺有趣。有时,他也读一点哲学书,但对老子出隐,或苏格拉底畅饮鸠酒,更有兴趣。自从听完教授的那番唠叨,他心里就变得很不是滋味——突然觉得没了安全感。以前,哪怕班主任用藤条抽他的手掌,他也觉得有安全感,知道班主任不会把他的手打烂,不会去校长那里告状。以前他很看重填表,觉得只要填好表,单位就会信任他,就会让他享受置身集体的安全感……
那天晚上,窗外并没有风声,但心头的不安逼迫他起床,推开窗户。路灯的澄黄光线像橘子皮,仿佛有一种清香。可是当他向远处眺望,橘子皮迅速变得灰蒙,仿佛被什么东西弄脏了——是啊,那就是把大家折磨得好苦的雾霾!鼎鼎大名的雾霾啊!教授说的那些神秘材料,就像眼前的雾霾,要阻止他看清他的世界。一旦看不清,人就不会感到安全,对吧?他对着敞开的窗户,自言自语道。
失眠之夜,令他的思绪发生了重大转移,他不再漫无目的地读书,开始想从书中找到点什么。一天,他如获至宝,从图书馆找到一本《敦煌药方》,书里记载着东晋炼丹术士的一些偏方。书中一则偏方令他浮想联翩,仿佛传递给他一种未知的强大力量。霎时间,无数的计划如纷飞的蝴蝶,落到他的心头。他愣着神琢磨半天,蓦地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啊,一个计划横空诞生了!他仔细推敲着这个计划,就像瞧着一只宋代汝窑瓷瓶,嘴里不由得发出赞叹。
实施这个计划需要做很多准备,偏方中的每一味药都要花时间寻找,他跑遍医疗器械商店,好歹配齐了称量克数的药秤、显微镜、微米微雕器械、上乘的药罐等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开始变得有点外向,走路也兴奋起来。是啊,心里有事,言行难免走样。他原本害怕填表,也不喜欢去院办公室晃悠,但现在,他变得与过去相反,开始热衷到院办公室打探各种消息。院办公室秘书总是面带笑容,觉得这个书虫坐在办公室显得多么格格不入啊。他总是抱着一本书蜷在沙发里,只要听到有人谈论学校要布置什么工作,就像一只警觉的猫,立刻竖起耳朵。大概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事,他常会故作轻松地问秘书:
“怎么?又要填表烦我们啦?”
如果秘书回答:“还早呢,你别担心。”他只好用僵硬的笑,来掩饰内心的失望。说来也怪,他过去不喜欢填表时,填表的事一直频频找他,如同夏天那赶也赶不走的蚊子。眼下,因为久久没有填表,他倒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心里越盼着填表,填表的事倒越像远亲,根本懒得来拜访他。一天,他依旧夹着书去院办公室,准备守株待兔,没想到刚进门,秘书就朝他嚷嚷起来,“咦?你来得正好,把你们教研室的表都拿去吧,是家庭情况调查表,要放进个人档案的。”大概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简直高兴得手足无措,不由自主在屋里乱转悠起来。
“你这是怎么啦?”秘书不懂他为什么不停转圈子。
“噢,没,没什么,我,我是想问什么时候交表?”
“明天交!”
“太好了!”他差点把手中的书,扔到天花板上。没等秘书反应过来,他已经夹着那沓表格,一溜烟冲出了办公室。
这些天,他已经练得一手秘密的技艺。每天晚上,他都操持那套微米微雕器械,练习雕刻白纸。通过显微镜打量薄薄的白纸,白纸竟像断崖一样厚实,足够他在白纸断层上雕刻出各种洞穴。
填表的消息,就像一声进攻号令,令他紧张地忙碌起来。按照预案,第一步当然是填表,哪怕要填的内容平淡无奇,引不起他的兴趣,但一个字也不能填错。第二步是在表上雕刻洞穴,他得非常细心。他选择离表格边缘不远处,凿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洞,接着在洞的断面,开始雕刻洞穴。由于技艺的长进,雕刻在白纸断面上的洞穴,已有房屋的形貌。洞穴里有两间相通的屋,一间紧靠洞口,另一间隐在洞穴深处,当然,他没忘雕刻从纸面进入洞穴的通道。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是去厨房点火熬药。他实在失败不起啊,所以,一步不离地守在灶台跟前,为了防止药的气味提前对他产生作用,他戴上了防雾霾用的N95口罩。
药熬得很成功,汤色淳厚透亮。他用微微有点发抖的手,把药汤灌进水壶。干完所有的活儿,他觉得浑身像散了架,呆呆地坐着歇了好半天。他想给自己一点时间,用来下最后的决心。他也想到了可能的可怕后果,这一步一旦迈出,就再也无法挽回,他的命运就不再由自己掌控,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他来到窗前,望着户外幽灵一般的雾霾,不由得振作起来,不再害怕了。是啊,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就如同用被子蒙着头过日子,他已经无法忍受了。晚上九点时,他主意已定,带上水壶和填好的表格,出了宿舍,直奔办公室。
这是他第一次晚上九点多进办公室。如他所料,里面空无一人,只见手电筒的光束所照之处都蒙着一层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进了门,他并没有开灯。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便坐在黑暗中先饮下那壶药汤,接着像喝醉酒一样,开始脱衣服。他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一边把衣服、鞋子、袜子收进桌柜里。按照古书上的说法,药汤起作用尚需一个时辰,他利用这段时间做了几件事。他拨通了大教授的电话,他实在想不出同事中还有谁跟他关系更近。
“喂?哦,是苏阳呀,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呀?”平时都是大教授没完没了地找苏阳,今天他十分诧异苏阳竟会主动找他。苏阳开诚布公地说,有事想请大教授帮忙。
“没问题,你尽管吩咐!”
“我明天要外出办事,没法亲自交表,想麻烦你帮我代交。表就在我办公桌上,你明天一进办公室就能看到……”他也支支吾吾说了担心,担心表会因为他明天不在学校漏交,“你知道的,我很看重放进档案里的表格……”
大教授觉得他小题大做,马上用大笑声打消他的忧心,“我当是多大的事呢,这点事你就不用这么操心了,我明天一定帮你把表交了!你就睡个安稳觉吧!”
挂上电话,苏阳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他知道,今晚自己不会睡得太安稳。渐渐地,他开始感到了药力的作用,觉得屋里的东西慢慢变大,就像电影用快速镜头播放植物的生长,越长越高大。当然,他也惊讶自己越变越小。他趁着自己还没有小到爬不上桌子,赶紧爬到表格上,站着等候最后时刻的到来。
一小时过去,他脚下的表格变成了广漠的白色平原,他仰头朝上看,只见电脑、电话变成了超级摩天大楼,天花板远得像灰黑的夜空,从门缝射进的灯光,宛如遥远地平线上的一线曙光。他花了五分钟,才走到他雕刻的洞穴,他估算这段千米的距离只相当纸上的两厘米。洞穴里同样有一股怪味,他嗅出是漂白粉和甲醛的气味。他沿着狭长的斜道下到洞穴,觉得里面的环境简直像毛坯房,到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纤维碎屑。说来也怪,大概地平线上有那一线“曙光”的缘故,洞穴里并不漆黑,墙壁像月夜的薄薄云层,通体透着乳白色的亮光。他很高兴自己的微雕技艺还算靠谱,洞穴固然谈不上精致,至少功能还算齐全。
夜里,他完全睡不着。大约两点多,他还受到了一次大惊吓。他听见整层纸就像有人对着木地板使劲跺脚,响起了咚咚、咚咚的大响声。与此同时,他感到整层纸如地震一般上下震动。好在他早有准备,拿出事先微雕好的攀爬装备,登山镐、绳索、地钉、地铲等,让自己慢慢沿着通道斜坡,攀爬到洞口。没想到,刚一探头,就见一个庞然大物朝他冲过来。他吓得一失手,登山镐滑进了洞穴,与此同时,他也被纸的抖力甩下斜坡,被腰间的绳索吊在通道里。庞然大物像一阵台风从洞口掠过,瞬间造成洞口负压,蓦地又把他往上掀,使他顷刻间跃上了洞口。他的手一触到洞口的纤维杆,就紧抓不放。待“台风”掀起的蒙蒙灰尘落定,他看清远处的庞然大物是一只蟑螂,足有三十层楼高,宽约数百米。只见它屁股朝着他,正一坨一坨拉屎。每坨屎都比他大许多,每每落在纸面上都引起轻微的震动。他原本打算溜出洞口,兜兜风,一旦发现洞外有蟑螂,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身体固然只有十来微米,但他估计蟑螂还是能察觉他的移动,他可不想成为蟑螂的美味夜宵。他松开手,悄悄解开腰间的绳索,然后猛地朝斜坡滚下去。他的身子最终撞到了白墙,但墙面的纤维杆像弹力棕绷,令他毫发无损。他顺势一滚,站了起来,庆幸回到了温暖、安全的洞穴……
第二天上午,纸上已经不见了蟑螂。他苦苦候在洞口,等着大教授的到来。天花板像阴天的天空一样灰白明亮,电脑和电话上的灰尘,状若气球,每颗足有他身体这么大,居然悬空挂在电脑和电话壁上。大约十点左右,他听见了一声巨响,接着有一阵风朝他刮来。躲过飞向他的一股灰尘,他望见房门大开,原来是大教授慢慢腾腾朝他的桌子走来。他欣喜若狂,怀着恶作剧的心理,向大教授拼命招手,大声叫喊。说来也怪,他觉得自己的喊声震天响,可是大教授根本没听见,他张牙舞爪地挥动手臂,大教授也根本没看见。末了他只好气馁地放弃,静静看着大教授如何践行昨晚的诺言。
大教授的身体高耸入云,如同华山占据着半边天。当他俯下身子打量苏阳的表格,苏阳只觉得天上降下来灼热的气体,这气体格外熏人,有菜味、酸味、咸味、甜味、氨气味、茶叶味、酒味、奶味、稀饭味……苏阳知道,这无所不包的气体,应该就是大教授的口臭,只是苏阳变小之前,从没觉得大教授的口臭会这么浓烈。他更没想到,大教授会戴上老花镜,仔细打量他的表格,边看边嘀咕什么。苏阳特想听清大教授嘀咕的内容,但始终听不清。大教授的嗓音,听起来就像天上的一串雷霆,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每个字音都含混不清。起先,苏阳以为是大教授嘟哝的缘故,没把字音吐清。直到苏阳跟着那张表一起动身,被大教授送到办公室秘书手上,苏阳才发现,他也听不清秘书在说什么。秘书的话音,过去一向以清晰、纯真、动听著称,没想到,苏阳现在听起来,如同天上有间弹棉花的作坊,声音巨大、清脆,但听不出有什么额外的含义。
为了防止表格辗转途中,他被纸张的剧烈晃动甩出纸面,苏阳始终呆在洞穴深处,直到洞外的一切响动声,消失无踪。待他再次走出洞口时,纸面已如大地一般静止、坚实,无论他怎么跳跃、跺脚,它都纹丝不动。天空也变成了黄褐色,如同沙尘暴临近时的天空。与办公室的高远天空相比,眼下的黄褐色天空更像体育馆的穹顶,只有百米高。他知道,这黄褐色的穹顶,就是大名鼎鼎的档案袋,透着牛皮纸的色泽。他为最终进入了自己的档案袋激动不已,高兴得又开始瞎转悠,直到再次想起自己的使命。他返回洞穴,带上登山镐、绳索、地钉、地铲等,来到数百米外的表格边缘。他伸着头朝下打量,简直心惊肉跳、头晕目眩。绝壁之外是千米深渊,绝壁如同摩天大楼的断面,只见层层叠叠的白色楼层,每层楼之间都有巨大的空隙,足够他钻进钻出。他啧着舌头数了数,好家伙,足有百十来层!与其说这让他忐忑不安,不如说更刺激了他。说干就干,他在崖边钉好固定绳索用的地钉,朝断崖放下绳索,套上登山用的装备,深吸一口不怎么新鲜的空气,便脚蹬第一层纸的断面,开始朝第二层纸慢慢降下去……
当他被绳索悬在半空,脑子竟飞快闪现出许多幻想。他想象自己每天读一页,大约三个多月就能读完所有的档案材料,到那时,他对自己在档案中的形象,就已了若指掌。平时在生活中他显得不太聪明,有点呆头呆脑,但这一次,他竟想到了绝招——带上了他微雕的锋利地铲。一旦遭遇对他不利的文字材料,他将毫不留情,用地铲把它们统统铲掉。他刚才已经试过地铲,用它对付纸面染了墨汁的纤维杆,绰绰有余。他只需铲掉表面一层纤维杆,表格上的笔迹就会消失无踪……当然,他也清楚,每天阅读一页的工作量,有多么巨大,他每天得徒步走几十公里,但他没有被这样的前景吓倒。与弄清自己的历史相比,他觉得吃任何苦都值得,与其活得混混沌沌、稀里糊涂,不如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脚蹬断崖,视线简直不敢朝下打量,心里蓦地想起了大教授。是啊,若不是大教授费心点拨,他恐怕也不会有如此的神奇之旅。他突然觉得那个行为古怪的大教授,与他是同类,或者说,一丘之貉,他们都相信真相并非眼睛所见。这么想着时,他心里已油然升起一股热辣辣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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