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华东师范大学 邓倩倩
离开是临时起意,重返岭南之心蓄谋已久,也或许是我想暂且躲避单一乏味的校园。有太多或许,没有最主要的理由,但它们堆砌在一起,就形成了蚁穴溃堤的内心图景。我被生活划分成各种维度,唯有出走的样子,极端自我,也只能自我消化,却也是让我快感与寂寞十足的经历。
夜雨敲窗,更添寒意。我整夜无眠,思绪缥缈。这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早就在我记忆里漫漶,偶尔在夜里翻腾往事的只有说走就走的远行。社交软件热切地帮人构建谁是谁,但我不知道我是谁,似乎只有在骤南骤北的行程里我能与自己握手言谈。那个时候的跑只局限在省内,直到有一天我捡到一张身份证,我叛逆地买下了只身下广州的火车票,想用身上仅存的一千五百块与梦中情城会面。
这样的不管不顾,港剧要对此负多半责任。它作为港粤一带城市形象的传播载体,选取当地特色景观作为拍摄地,然后以市民生活作为基本主题,在无形中为内陆的我塑造这里的城市符号。港剧又极具烟火气息,荧幕顺带输送了以港姐为代表的外形审美,似乎一落广州,我们就能在大街上观赏到这般仙姿玉貌。
那时的我,一下火车,便用目光紧密地搜索着带有广式特质的男男女女。顶着中分的男人将基础款衬衫塞进休闲裤里,一手摘掉墨镜,一手揽住长腿细腰的波浪卷美女,而浓眉、半包眼线与红唇是女人妆容的特质。我情不自禁地独自编织起波动而绵延的情爱故事,涉及家庭伦理、矛盾迭生、纯爱童话等,俗套与新颖并行不悖,我这个冥想式导演乐在其中。
可这次来,我几近奔出火车站,瞪大双眼,那些标志性人物不知为何销声匿迹。这里来往的人和其他城市别无两样,是如此索然无味。接站的高中朋友在指定的地方冲我招招手,我小跑过去,和她慢悠悠地走进广州的城中村。楼贴楼,小巷是难得的通风处,偏偏充斥着幽浮的霉味。里面住了不少试图融入这座城市的年轻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熙熙攘攘地簇拥在一地。巷子里密集的美食店,总有一两家在深夜等着他们,让他们不孤独。我朋友正是众分母之一,至于她往后会不会成为成功的分子,天命难知,但是在走路的过程里,她对我说小区外的摩天居民楼是她毕生的梦想。
她打开房门,内部大概是三十平方米的空间。厨房、厕所、卧室毫无界限地赤裸相对,互相审视着三者的未完成——没洗的碗筷、没扫的头发和没叠的床被。一大一小的猫,带着破坏的使命,上蹿下跳,东推西倒,加剧着室内的不洁与异味局面。我和她都来自鄂西的某个村落里,那里几十年如一日,这么多年来大山里只有一条公路和几条小径把山里零零散散、依山而建的小平房联系在一起。当我们想吃零食的时候,走几千米的路,去很远的小卖部买大包辣条。那里的主人始终是个拄拐杖的驼背老人,他很节约,那里还是土屋,还是不开灯,还是借助天光,还是没有货架。我们一抵达,便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然后扫了扫地上的零食,里面的牌子充满了被时光遗忘的年代感:喔喔奶糖、笑笑辣条、咪咪虾条等。价位很少浮动,仿佛一切过去式在这里凝固和堆砌了一般。
她点了一份外卖,我们吃完后便去广州美术馆。我们坐上红彤彤的公交车,穿梭在绿莹莹的城中,随处可见日头下亮晃晃的骑楼。我还在为刚才的叉烧包、虾饺、糯米鸡、红米肠和猪肝瘦肉粥回味无穷,我朋友也非常认真地谈着,中国对吃很讲究,尤其是广州,美食记忆深入骨髓。
广州美术馆附近树木葱茏,室外有一个大尺寸方框,脱离于四壁,形同汉字“门”,是艺术之门的静默隐喻。我们走进猩红色背景墙的“岭南好风光”的画展,凝视着艺术家用绘画、雕塑、视频等多种方式刻画的花都一隅,现代与古典风格共处一室,不分你我。
朋友定了一份种睫毛的套餐,于是带着我去了丽影广场。这家小店在一栋老旧单元楼的十六层,不起眼但是生意火爆。两间小屋里坐满了穿着夏装的女生。这里的女生大都隐去了社交平台里的精致面具,还原了生活中的本来面目。此时我没找到影片里那种烫着细碎波浪卷的女生,叼根烟,等着有人开着疾驰的摩托车接送自己。我回身俯视窗外的城市景致,新旧建筑交织,似乎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区别。我曾给广州贴过的标签在这里找不到对应物,尤其是望不见广州地道美女。我不经意间说起朋友养宠物一事,正在种睫毛和做美甲的几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回答自己在养宠物,然后热烈地一起讨论。我搭不上腔,深刻地怀疑自己脱离了社会的风尚。
朋友见我种完睫毛后无聊至极,示意我可以先下楼在广场里转一转。我挎着相机晃晃荡荡地游弋在人群中,想找到最合适的机位拍摄广州塔。然而总有杂物闯入我的取景框里,加之光线暗淡,让我的像素模糊不已。正在懊恼之际,我旁边一个正在解锁电瓶车的女生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她兴奋地叫着:“啊!我知道哪里有最佳机位!”我听到这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有些好笑。我转身望了一眼她的面容,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头发浓密,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广东靓女长相,我喜不自胜,一时语塞。
她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笑着说:“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骑车带你去。”我不由分说地坐上了后座,任由她的小车拖着我摇晃在拥挤的弯道。随后我们从商圈进入灯光昏暗的小巷里,行人稀疏,我心里有些发怵和怀疑,但转念想到她的粲然一笑,我就恨起自己多虑。然后,我们又进入居民区,街面上的商业招牌熠熠生辉,我们自然地跌入一片皓光闪耀的星河里。她和我说着话,不自觉地就开始说起粤语,这下天时地利人和,我以最低成本进入港剧画风,只恨附近没有摄像机将这流动的电车夜游拍摄下来,好让我日后还有睹物思人的载体。
她载我离开的时候,我左顾右盼,这里布满了繁体字复古招牌,彩旗长年招展,密密麻麻的商铺百花齐放,腥味极浓的海鲜、活鱼供人选购,烧腊店铺的橱窗里挂着温暖的烧鸭、烧鸡、烧猪和叉烧,出售传统工艺品的店铺附近也伴随着武术培训的白纸黑字广告,什么咏春拳、洪拳、五行拳,让我想起了我曾去过的曼谷唐人街。
这里还让我想起几年前去的佛山,当时我和朋友去了一趟黄飞鸿纪念馆,房内雕砖、梁架、柱础、屏风等保留了岭南的固有特色,房外是豪气凌云的舞狮表演和武术表演,而我对这些的认知还停留在李连杰主演的黄飞鸿系列电影里,他带着关之琳饰演的俏媚十三姨,在动荡时代展露出中国人的铮铮风骨。
我打开闪光灯拍摄完广州塔后,我和这位陌生的女生在街头挥手告别,那昙花一现的缘分像极了快门快速取景时的咔嚓声,俱往矣。
朋友种完睫毛后下楼与我碰面,她提议和我一起去正佳广场吃夜宵。和朋友在一起,每天吃什么和怎么吃都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我们点了一份白切鸡,它表面金黄油亮,皮爽肉滑,吃起来清淡鲜美,再蘸上由姜丝、酱油、香油组成的酱,别具风味。我们慢悠悠地走在广州的街头,一直晃到沙面。广场上的人们异常活跃,让人不敢相信此时已经是凌晨。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昼伏夜出,但是这样的活力很有感染力,扫去了观看者的疲倦。
我们回到了她家,洗漱后入眠。她家有一只夜里不安分的大肥猫,四处走动,爬到衣柜上,然后朝床上一跃,稳稳地踩在我的肚子上。我猛然坐起,吓得魂不附体,朋友听到我尖叫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一句“一只猫而已,不是大事,我还挺喜欢它们这样的,我觉得很幸福”,说完又睡过去了。我睡意全无,抬头望见窗外她所谓的梦中情楼,斜后方是一弯月。
翌日,朋友一早起来在厨房里忙活,还贴心地在外面的桌子上放好了两个椰子。烤肉机上的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热滚滚的油正沿着它焦酥的纹理滑下来,我不由得走了过去,蘸了甜辣酱,尝了一口,只觉得它不膻不腻,外脆里嫩。这时朋友把刚洗好的菜叶端了上来,放在我面前。我们面面相对,一起吃烤肉,讨论着各自的校园生活,她突然说道:“其实你以后也可以尝试在一个地方一直生活着。”
我正在夹菜的筷子闪了一下,继而空手而归,我想有些话不说堵得慌,还是应了句:“我或许比较适合到处跑,还没想过定下来。”
她帮我夹了刚烤好的五花肉,认真地说了句:“你就是个小孩子,太理想主义了。”
我半晌无语,最后还是说了句:“以后再说吧。”我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像冰在碎裂。我在拖延,等这个未来里真的有远方,让现在的我有冠冕堂皇行事的借口。
吃完后,她医院那边有些急事,先行离开,我沉默地带好相机,准备独自去广东省博物馆。我没有目的地对景色聚焦,拍下几张风景照。相机里的广州,不需要怎么调色,就已经呈现暖色,这或许是偏热带地区的某种地理优势。我无意间瞥见一间古旧的音响店,墙上贴满了港星歌手的海报,店主正坐着看报纸,旁边的音响放的是林子祥的《似梦迷离》:“情痴总有缺憾/情深总要别离/天意爱弄人/谁人可退避……”我的脚不听使唤,被灌了铅似的,迈不动了。
我整理好心绪后,坐地铁来到省博。它的外形像一个雕通的宝盒,展厅、回廊、中庭与整体结构结合巧妙。我先去了潮州木雕艺术展厅,用镜头慢慢放大神龛、神亭、神轿、薰炉罩、馔盒、糖果架、纸煤筒上面精细的花纹,进一步想象当地风俗,然后走到陶瓷展厅,人们用各种电子设备拍着五彩斑斓的陶瓷,不住惊叹。我在一个胭脂红的瓷器前停了下来,自作多情地幻想自己前世和它的缘分,要不然我怎会对它一眼万年。《元史 · 百官四 · 将作院》里提到“浮梁磁局,秩正九品,至元十五年立,掌烧造磁器,并漆造马尾棕藤笠帽等事。大使、副使各一员”,景德镇的瓷业地位在全国逐渐确立起来,也深刻地影响了广东等地的瓷器发展。我从前不懂为什么古人如此痴迷器物,只有当我被它们美到的时候,我才深刻感受到生活品位的雅致。最后,我走马观花地浏览了这里的历史文化陈列和自然资源展览,觉得它们所展示的广州很陌生,很理性,很恒定,但是我心中的广州承载了我的人生经历里的情,幻想的爱情、醇厚的友情、新鲜的憧憬和港剧的滤镜,现下有新的知识涌入,挑战它们的占比。
到了和朋友约拍照的时间,我打车去了朝天路的艳芳照相馆。接送的司机是广东本地人,他试着用夹杂着普通话的粤语给我讲述年轻往事,我勉强听懂了个大概。他二十几岁在棉纱厂工作,里面的女仔只嫁给外地人,这是他几十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后来他的女儿也嫁给了外地人,他试图问问原因,但得到的是抽象的答案。他笑了笑,在车里放了一张光盘,弹出来的第一首歌是蔡国权的《不装饰你的梦》。他接着说,他成家后就一直开出租车,熟知广州的犄角旮旯,眯着眼都知道怎么七转八拐,也知晓怎样更好地游玩广州。
下车后,我和朋友就近找了个理发店,烫了个一次性卷,补了补口红,走进艳芳照相馆。朋友去试穿民国格子衫,我在外面听着摄影师说着照相馆的历史。他说这家照相馆是广州的老字号,一些技艺高超的摄影师云集于此,希望它可以艳芳蜚声港粤两地。在二十世纪的时候,它为不少风云人物留下珍贵的一瞬间。在店主的记忆里,1979 年艳芳照相馆引进了柯达公司全套彩色自动冲印设备,率先实现了彩色冲印技术的更新换代。随后,全国各省行业代表前来学习,该馆也派出师傅去各地讲授和培训。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前,这里生意特别火爆,员工起早贪黑,无冬无夏,乃至出现了五家基层店:“雄志”“美景”“明苑”“广州”“红光”。到了1994 年,它开始走下坡路,地址的搬迁和数码摄影的兴起,让它的光彩不复往日。
我和朋友走向了摄影棚,两个偌大的带柔光罩的闪光灯徐徐地升了起来,让黑黢黢的布景亮堂起来。这边有两个布景,一个是纯色背景,受年轻人欢迎,另外一个相对传统,两边都是哥特式柱子,中间则是一个古朴的西式壁炉,正前方摆放着一张漆金扶手红色座椅。摄影师把古董相机调好以后,示意我坐在长椅上,摆好姿势,露出自认为好看的侧脸,看向右前方。拍摄结束后,我百无聊赖地在走廊处等朋友,仰视着头顶上挂着不同人脸的单人照和集体照,感叹这家照相馆正是以记者的身份,用一帧又一帧胶卷底片记录着老广州的风云。拍摄完毕后,摄影师说让我们十天后取,期间相片要经过冲片、修底片、晒片、修相、裁裱等工序。后来,朋友把成片寄给我,还不忘调侃“小姐靓女,成个明星咁”,我打开信封,黑白照和波浪卷带来了时代感。
我拿着自己的相机,和朋友四处转悠,拍一拍这里的人间烟火。我扛着两台相机,若有所思。在拍照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时代,我们忽略了“摄影”的历史,这一词漂洋过海最先抵达的城市是广州。清代,又是广东佛山南海人邹伯奇创制了中国的首部照相机,并撰写世界上最早的中文摄影文献,继而融通中西制成感光湿版和显定影的化学制剂,拍摄出系列人物、风景、花卉玻版照片,更前瞻性地首创对应于英文词汇Photography 的标准化中文词语“摄影”。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来华参战的英国军官将照相器材传入中国。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以中国传统港口城市和近代通商口岸城市广州及香港、澳门为核心圈,穗港澳三城形成了中国摄影史上最早的摄影中心。这些遥远的历史扑面而来,却怎么也难以和现在敦厚的生活风貌对应起来。
晚间,我和朋友去了里巷里一家小店吃饭。这一家人从东北来到广州做生意,内心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如同后厨时不时燃起来的火焰,炙热而诚挚。夜里来的一般是附近打工的工人,间或有一群烫着小卷的本地阿姨在这里唠嗑。当家里的小囡给我们端上土豆牛腩和鸡公煲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大人也总算松了口气,坐下来,互相给对方揉肩膀,捶捶腰。小囡端完菜以后,一声不吭地在灯底下写作业。在我们即将离开之际,小囡跑过来,问我能不能用拍立得给她拍一张照片,我愣了一下,欣然应允。我喜欢她身上天然的周到。闪光灯亮完,一张小相片从拍立得上爬出来。我用手甩了甩照片,等它的内容慢慢显现出来:一个十岁出头的东北女孩,系着围裙,一手比耶,一手还拿着笔,在饭馆的门前拘谨地笑着。
剩下的最后一天,我去中山大学和大学朋友叙旧。毕业之后,我们对彼此的感知都来自微信里的动态。阔别已久,大家再次见面,也不觉得生疏,外形上也看得出受到了大城市的影响,舍得为它花更多的钱,求一个“洋气得体”。她开车带我去北京路吃潮汕牛肉火锅,一路上,她对这家火锅赞不绝口:“你别看它的锅底只是牛骨清汤和白萝卜,这样更突显牛肉本来的味道,所谓‘大味至淡’就是这样。”
等我们到了火锅店,我突然想起《舌尖上的中国》曾介绍过它:“起锅、温水、下肉,薄如纸片,鲜嫩紧实,入口之际,就会明白什么叫黯然销魂。”店员上了所有菜后,朋友说:“牛的不同部位涮煮的时间也不同,我们两个今天就是庖丁。”我们一边吃,一边聊着生活的变化,学业、爱情、规划,她在说爱情的时候尤为开心,和心动的男生一起约会,足以照亮生活的全部,爱情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她反问我的情感生活,我苦笑说还想游山玩水几年。
吃完后,她带我去了南校区。我们在车上坐着,谈论着共同熟悉的人,剥茧抽丝般调侃着社交圈的虚伪,用无数件小事来佐证谁和谁并非表面上交好。我们漫不经心地谈起大学的荒唐时光,两个人上课上到一半跑出去撸串儿,喝奶茶,饱腹后,心无愧疚地潜入课堂,若无其事。那时不识愁滋味,总感觉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不在乎当下,更不计较未来。我又在猜测下次大家见面的时间,那个时候我们都进入新的阶段,工作之后的碰面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说累了,我们就贪看校园风光,凝视着流动的人群和参天的古树。
她载我到公交车站。分别的时刻已在眼前,直到她的背影开始变得混沌不清,我才回过神来。我站着等公交车,无所事事地望着对面几排的简易棚,一辆辆中型货车在不锈钢支起四个角的世界里进进出出,工人们也随传随到,扛着卸下来的铝合金、铝塑板、隔热材料等进入一个破旧的小区里。我倏忽想起我的小姨,她曾经一边翻相册,一边给我细数年轻的往事。当她的指尖在某张照片上来回摩挲时,我凑过去定睛凝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子身着白色POLO 衫在广州塔下腼腆一笑。她目光柔下来,二十多岁,初中学历,毫无工作经验,也没有熟人关系网,只身一个人背着两个包来到火车站,南下至此,头也不回,非常决绝。在她稀薄的地域意识里,她认为广州握着财富的钥匙和自由的门票,她在此经历被中介所骗、自行车被偷、舞蹈机构倒闭等重重打击后,决定接受我叔叔的求婚,和他来到乡下过安稳的日子。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女孩子,还是找个老实人,踏实过日子的好啊,水晶鞋不属于我们,广州就像天真的梦。”此刻的我和她当时的年龄相仿,在一轮明月的照耀下迈出了自己的脚尖,踏向未知,不曾多想。车来了,身边一触即发的人群扑上去,填满了我的视线。白云机场附近的酒店位置偏僻,铁栅栏、小水沟、几十栋低矮的平房、几条小路和一条公路组成一个人类生态圈,像这个一线城市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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