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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答“美术三疑问”

时间:2024-05-04

吴甲丰

呈金克木同志

最近读金克木同志写的《美术三疑问》(载《读书》一九八六年九月号),感到很大的兴趣,也勾引起自己一向积贮心中的许多思考,又有一种愿望要将一些尚未考虑成熟的看法赶快写出来,以便作为一种“信息”而与大家交流。克木同志说自己对于美术是“纯粹的外行”,这是他的谦词,因为他的有些文章也谈到美术,时有“见道之言”,说明他绝非“外行”。我呢,对于信息论却确实近乎一窍不通,现在之所以敢颜对答,是由于我同意克木同志所说:“外行的话对于内行也许有点用处”。另外我要不很谦虚地说,我对于美术还不算十分外行:我过去曾经习画、读书、思考,尽管鲜有成就,但由于长期苦思冥想许多艺术理论上的难题,对于其中的“症结所在”却所知不少。凭着这点条件,我感到不妨效“野人献曝”,与克木同志对个话,也许不为无益。

克木同志提出三个疑问,看来是由于要试用信息论解释美术而提出来的。可是我感到他所提疑问其实是一种“老大难”,就是说,在信息论还没有通行甚至问世以前,这些难题不仅早已存在,而且还有不少理论家和艺术家在不断咂摸着试作解答,当然也正如克木同志所说,“讨论很多,结论很少”。运用信息论是否能给许多难题做出结论,我并不抱这种信心,但是我设想,可能遇到这种运用公式数据的科学方法,某些极难解答的问题就将无所遁形而一一显示其“难点”,从而促使我们求解之心更为迫切,也未可知吧?以上是我思考的主线,以下将沿着这条主线,开始作漫谈式的答题。

先谈克木同志提出的第一个疑问,即:“美术作品(绘画、雕塑等色彩和造型艺术作品)是不是可以作传达信息的中介(如语言之类)?”对于这一疑问,我几乎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如果信息论作为一套理论或方法是合理的,那么一定适用于一切门类的艺术,美术当然也不能例外,故而,美术作品必然可以作为传达信息的中介。事实上,艺术家很少创造一件作品是专供自己欣赏的;艺术作品必须传播,这就是艺术的社会性。这种传播,拿信息论的术语说,就是“传达信息”。克木同志在另一篇文章中,已承认诗可以作为传达信息的中介,并有所论证,大可作为此刻讨论的参考(参看《诗作为传达信息的中介》,载《读书》一九八六年第五期)。那篇文章中提出这样一个公式:“诗境(自然中的社会)→诗人A(作者)→诗(作品)→诗人B(读者)—→诗境(社会)。”

紧接着,他议论说:

“这是从社会到社会。第一个人作出诗来,是诗人。第二个人吟诵这首诗是将诗重现,所以也是诗人。诗若无人作出又无人读出,还原为自然和社会,不通过人,就不以诗的形态存在。人总是社会的人,必然生活在自然的和人工的世界中,所以公式两头的项是不必要列的。结果是:作者诗人A→作品诗→读者诗人B。”

这段话,我感到十分精辟,并且认为也照样可以适用于美术,而那个简化了的三项公式也不妨借用如下:

“作者画家(雕塑家)A→作品画(雕塑)—→观众画家(雕塑家)B。”

我认为这个公式不仅适用于诗和美术作品,也同样适用于音乐、戏剧、小说等等,总之适用于一切门类的文学艺术,理由已见前文。对于第一个疑问,我就如此回答了,但后文不免还要涉及,因为三个疑问是有紧密的内在联系的。现在且谈第二个疑问:美术作品传达的是什么样的信息?我感到,这是一种“大哉问”,要回答得透彻,必须写一篇不知多长的论文。我又认为,这一疑问也同样可以去问其他门类的文学艺术作品,例如可以问:“诗传达的是什么样的信息?“音乐传达的是什么样的信息?”如此等等,而其难以回答也与问美术作品相同,甚至更难回答。如果我试以信息论的观点思考,我就想到:诗、画、音乐等艺术作品作为信息也决不是一般的信息(例如市场行情等等),作为语言也决不是日常生活语言(例如“我要吃饭”等等),甚至也不会是表达科学之理的语言(例如“氢氧化合为水”),归结起来就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将信息论应用于文学艺术,则“信息”一词应该怎样理解?我立刻感到,提出这样的问题,无异就是问:“诗是什么?”“画是什么?”“音乐是什么?”如此等等的“老大难问题”,本文可承担不了,于是只好暂时“曳白”。但也不妨继续试答第三个疑问,即:“一般人(不是艺术家或专家)怎样接受美术信息?什么叫‘懂,懂了什么?”对于这个疑问,加果按照前文所引克木同志提出的那个公式,那么竟可以回答说:不是艺术家或专家的一般人根本无法从美术作品接受信息,正如不是“读者诗人B”无法接受诗的信息一样,因此也不必再追问“怎样”和“什么”了。但这样的回答毕竟太简单生硬,近乎“言语道断”,并且也不合情理,所以还得开动脑筋继续思考和讨论下去。现在我试以信息论的观点去思考,感到上述公式必然是正确的。我所不大理解的是:公式的第一项(作者画家A)跟第三项(观众画家B)是否要求完全相等?如果理解为“两者必然铢悉称”,这种情况固然理想,但在现实中却十分难得。我又看到那个公式用的是箭头号而不是等号,它不是数学的方程式,由此我又想到第一项与第三项固然要求互相配合,但不必完全相等。依据这一推理,我对于上述疑问就可以比较委婉地回答说:“一般人(不是艺术家或专家)”从美术作品中接受信息必须具备作为艺术家或专家的某些条件。现试举一例。如果某人听到“棉纱将要涨价”这个信息,就考虑到他将怎样赶紧进货或怎样等待时机而抛出存货,这说明此人是颇够资格的“商业信息”的接受者。又如果此人偶读李白的“床前明月光”这首短诗而问:“说这有啥用?”那么他肯定是个“诗的绝缘体”,丝毫不具备接受“诗的信息”的条件,因此根本不配充当公式第三项中的“读者诗人B”。对于画也如此例。由此可知,信息有各种不同的性质,而接受者也必须具备不同性质的条件,才能适应和接受不同性质的信息。这就是我由推理而得来的“条件说”。

为了论证的方便,对于第三个疑问必须着重解答后面两个问句,即:“什么叫‘懂,懂了什么?”而在解答之前,请先分析一下这个“懂”字。“懂”本来兼有“理解”和“知道”之义(understand,know),往往用于日常对话和传授知识之时,如说:“我的话你懂了吗?”“你懂英语吗?”“你懂信息论吗?”如此等等。如果将“懂”配搭“原理”、“意义”,“知识”乃至当作知识讲的“信息”(information),是比较贴切的。如果将“懂”配搭艺术作品这个中介物,那就并不完全贴切,因为对于接受艺术作品来说,“懂”固然是一个重要的条件,但更重要的还是“感受”(feel)、“欣赏”(enjoy)、“鉴赏”(appreciate)、“激发”(inspire),乃至“默契神会”(contemplate)。谈艺说诗而问“懂不懂”尽管不很贴切,但日常语言的灵活性是很大的,话这么说不仅现在通行,并且古已有之,如说“强作解人”之“解”,“知音难得”之“知”,多半用于诗和音乐,也几乎与“懂”字同义。因此不妨说,“懂”、“解”、“知”不仅有“理解”义,并且涵“感受”等等数义,那么用于谈艺说诗也正不妨。当然,如果用信息论语言说行话,将“懂”换成“接受”(receive),那就更象个科学术语而准确、全面得多了。说到这里,我就可以提出对于上述两个问句的答案了。对于第一句“什么叫‘懂?”我模拟信息论的行话回答说:“懂”者,“能接受”也。还要加一个附注:对于美术作品来说,所谓“懂”(能接受),兼有“理解”、“感受”、“欣赏”、“鉴赏”、“激发”、“默契神会”诸义。对于第二句“懂了什么?”我回答:“懂了什么”就是“接受了什么”,也就是说,在美术作品中为“一般人”所能理解、感受、欣赏、鉴赏、受到激发并与之默契神会的那些因素,一句话,就是美学意义上的“信息”。现在让我自己来评议一下:第一个答案是比较圆满的,第二个也还圆满,就是未免过于抽象概括,缺少点实货。好在下文还要依据我的“条件说”,结合克木同志提出的三个疑问而谈我的一些想法,不足之处也还来得及补充。

为了论证方便,下文请以绘画作为议题的中心。绘画之为艺术,因素是很复杂的。现在姑且大体分为“内容”与“形式”两个因素。“内容”一般指画中具体的人物、风景、静物以及各种故事情节,“形式”指画中的点、线、面(Plane)、块(mass)以及由它们组成的结构,由各种色彩配合而成的色调。当然还包括画家的笔法和各种特殊的手法,以及由上述诸因素形成的韵律感等等。事实上“内容”与“形式”是浑然一体的,因此这是十分粗疏和通俗的划分和理解,并且只适用于“再现性艺术”(representative art),对于非再现的“抽象艺术”(abstract art),例如建筑、某些工艺品和纹样,尤其是现代西方的抽象绘画,上述那种划分和理解就要遇到困难,因而西方艺术理论家们至今还有争议,莫衷一是*。

对于无数观众看画时的心理状态,这里只能大体上作“常识性”的估计,以供参考。一般人看画多半留心看画中的故事情节,或辨认“这是树木,那是石头”等等。此之谓“外行看热闹”。专业的画家却比较集中注意于点、线、块、面及其结构,以及用笔、用色等表现手法,即上文所说的“形式因素”。此之谓“内行看门道”。但看懂故事情节也并非易事,也需要有一点文化修养,至于那些“形式因素”,更非经过一点熏陶和培养不能领略。我这样说,似乎将事情说得过于紧张困难:能从美术作品这种“中介物”接受信息的人仿佛寥寥无几了。但实际情况好象也并非如此,因为即使是“一般人”也总有一点审美的天赋,以及从家庭,学校、社会得来的熏陶和培养,故而看画展的人仍然十分众多,并且还真有许多人看得“忘乎所以”(克木同志文中说:“听音乐也能入迷,但看画的很少能那样忘乎所以吧。”我不同意他的这一判断,但在本文中不拟多谈)。以上情况说明一般人也并非一味的“看热闹”。这是从宽处讲。如果从紧处讲,却也有些问题很难说清。因为依我估计,在“一般人”中,确实也很难找到一个全面具备了各种条件的人,即一个充分够格的“观众画家B”。

还是为了论证方便,不妨设想一个充分具备各种条件的一般观众,即几乎百分之百够格的“观众画家B”。以下且听我作一番虚拟的描述。

当这个假想的“观众”看到德拉克罗瓦的名作《自由神领导人民》时,他知道这幅画取材于法国一八三○年的七月革命,也知道画中那个袒胸露臂,高举三色旗引导市民冲锋前进的是一个“自由女神”的形象而不是一个真的女人,而是一个运用“象征手法”的形象。与此同时,他也欣赏画家高明的艺术手法:描绘极其动乱的人群而其中仍然隐含着严整的几何形结构,色彩鲜明热烈与古典派安格尔的用色单纯正好相反。又想到:有怎样的内容,就有怎样的手法。当他对着一幅塞尚的或马蒂斯的静物画时,他又用另一幅心眼去接受。他着眼的是画面上由点、线、面、块形成的结构的美,更理解画中那几个苹果是画家当作“面”、“块”、色调看待的,是整个画面结构的有机组成部分。此时他隐约想起马蒂斯答客问时说过“我吃苹果时与画苹果时是两副心眼”,因而他决不会产生“有真苹果何必看画的苹果”之类的想法。他看到塞尚、马蒂斯画中那些歪扭不整的形体时不会骂一声“怎么连素描的ABC都没有学会”,正如他看到陶元庆给《徨》画的封面中那个不够圆整的太阳时不会骂一声“这笨画家怎么不想到使用圆规”,相反的,他会象看齐白石的画那么去看上述那些画,从整幅结构中去领略那“不圆之圆”、“不直之直”的审美意味,正如康有为赞赏沈寐叟的书法一样……。

这位设想中的“观众”珍藏着一幅元代画家倪云林的真迹。他熟悉倪的身世:一个蒙古贵族统治下的江南才子和财主,有极高的文化修养和艺术天赋,性情极其孤癖,世称倪高士。当这位“观众”面对这幅真迹时,他爱看画面上那疏疏几株枯树和几块坡石,多半是欣赏描绘它们的笔墨情趣。他知道这是一种抽象的美,与西方现代的抽象画有相通之处,但他又敏感到两者之间其实相距遥远。画面上那一大块空白(按西方写实绘画的观点,那是天空),写着不少的字,他知道那些挺秀的书法用笔跟描绘树石的用笔是一致的。这些字成为一片而占去不少空间,但位置非常妥贴,连那几块朱红的图章也安排得恰到好处,他明白那是整个画面结构的有机组成部分。书法本身是一种几乎“绝于言诠”的抽象美,但它们同时又是文字,是语言的载体,而倪高士题的又是诗的语言,是另一种特殊的语言信息。但这位“观众”跟倪高士一样,深知诗、书、画三者虽然是不同的“中介”,相互之间却并无格,相反的,三者之间不仅“线路”畅通,并且浑然一体……

这位“观众”有时也邀请几个友好去看他这幅珍藏的画。他们在书斋中品茶静坐,静静地观赏。他们看得有所体会时也交换几句话。这些语言固然作为“中介”代替不了从画本身得来的信息,但毕竟也传导了一些与画本身有内在联系的信息。他们不象西方人那样爱高谈阔论,动辄分析解剖,却爱用暗示的语言表述,外在的信息量极少而内在的信息量极大。更多的时间,那位特殊的“观众”爱焚香静坐,与那幅倪高士的手迹默契神会,时或喃喃自语……

够了。上面我虚构了一个“观众画家B”,那些描述全是我的胡诌,但或许可以给西方那些“信息论美学”专家们提供一点参考资料吧?如果要解答克木同志提出的第二个疑问,即“美术作品传达的是什么样的信息”,在那些描述中倒可大量取材。这个设想和这篇胡诌也适于回答第三个疑问中的第一句,即“一般人(不是艺术家或专家),怎样接受美术信息”,依据我前文的论证,这一问句就可以这样回答:观众是依靠他具备的条件去接受的。别瞧这个设想中的观众不是艺术家或专家,他可是个地道的,或充分够格的“爱美者”(amateur;今译“业余爱好者”,反而失去神韵),他可以凭着极其丰富的条件去接受任何美术作品的信息。至于大量的一般观众,或多或少都要具备此人具备的某些条件,哪怕具备一丁点儿,才能从美术作品接受信息。绝对不具备此种条件的人是有的,即上文所说那位读李白诗而问“说这有啥用”的老兄是也。

行文至此,有必要将我的散乱的思绪归结为以下三点。(一)我是一个东方人,尤其是一个受我国传统文化的熏陶较深的人,一向习惯于直觉的思维。论文谈艺,我以往所接受的大多是一些直觉性的概念,例如什么“气韵”、“神韵”、“情趣”、“境界”等等。然而西方人万事都喜欢解剖和计算,对于文学、艺术也爱如此对待(当然并非全部),而现在类似信息论等新兴的理论和方法更是变本加厉,不仅“是玫瑰花也给拆散”(徐志摩咏哈代诗句),并且竟要手执电子计算机闯进“灵府”。对此,我不仅感到格不入,甚至有点望而生畏。这是我的直率的自白。(二)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十分钦佩西方人那种孜孜不倦,锐意求知的精神。现在心理学和脑科学诚在西方成为“热门”,说明西方人已从探索自然环境的秘奥深入到探索人自己。我国有一句古诗说:“人心无称处”,他们却是连人心也要称一称。对于人脑的部分模拟发明了电脑,现在又要用电脑(电子计算器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一些方法)去窥测人脑,这种探索使我又揪心又佩服。钱学森同志说:“脑利学的成就,从现在来看,仅仅摸到了人脑的很有限的一点点。”(引自《文艺研究》一九八六年第一期第八页)这是一种权威性的估计,不过也允许我补充说,那些雄心勃勃的西方学者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路再长再艰难也要走下去。我认为,这种西方精神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三)现代西方学术界好象也有两种倾向,一种是继续发挥他们那种“解剖和计算”的特长,另一种是重新认识“直觉思维”的价值。甚至,对于艺术他们要解剖计算,对于科学他们反而重视直觉,从而又开始重视东方的“神秘主义”,想从中寻找直觉的智慧。我认为我们倒不必以这一特长自傲(当然也不必放弃),因为那种智慧再好也是属于我们祖先即那些“早熟的天才”的。相反的,我们倒是要好好学习西方讲究解剖和计算的方法,因为这正是我们所缺少的。(四)我盼望有一部分修习美学、艺术理论的青年学者深入钻研信息论美学等等新兴的学说,但不必要求大家一涌而上都去接受。新理论、新方法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亚里斯多德、康德、黑格尔、克罗齐等等的学说一律报废,因为学问之道跟工业设备毕竟不是一回事。相反,新的理论和方法如果深入下去,终究要将许多旧学说作为重要的参照系吧?至于我们,对于西方过去那些学说钻研得也并不深透,也还须有很多人去深入钻研。不过象我这样的学术工作者,对于那些新出现的“西学”却也必需懂一点门道,有一点常识。以率先引进和普及新学说而论,克木同志和其他几位同志是做出了功德的。

最后,还得感谢克木同志,因为全靠他的启发我才得以“借题发挥”。

*我的这一看法,似与马克思的一个教导吻合,现转引如下:“……对于非音乐的耳朵,最美的音乐也没有意义,对于它,音乐并不是一个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某一本质力量的肯定……”(马克思《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英国艺术理论家赫伯特·里德在所著《艺术的意味》中,干脆将希腊和中国的古代陶器称为“无内容的艺术”(art without content),因为那上面只有几条优美而微妙的曲线,并仅以此取胜。里德不无感慨地说:“在一切艺术中,陶器既是最单纯的,又是最难解释的艺术。”(原著一九八二年版第42页)。金克木同志在介绍信息论美学时也提到:“……若是一个简单的艺术品,例如一个希腊古瓶的曲线或则一节很短的旋律,只有少量的因素,对于这种艺术品的信息或“新或美感价值,它就无能为力了。为此学者们采取不同方式去突破,但仍然是个难题。”(引自《艺术科学丛谈》,三联一九八六年版第20页)由此看来,存些美学问题对于较早的学者和信息论学者来说都是“老大难”。这是一个很有启发性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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