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由县城开往市里的公交车,班次虽然很密,但在周末这天,还是显得不够多。车子一进我所在的站点,如潮的出行旅客便蜂拥而上,仿佛车内有免费赠送的金条一般。待我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挤上车时,车内早已座无虚席了。
在我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和一名男性老者。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旋即进入了畅谈。
车子出城了,随着乘务员热情周到的服务临近尾声,车内的嘈杂声渐渐消失。唯有我身边这位中年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昂,全然不顾周围乘客异样的目光。
站着的苦楚尚可承受,但随之而来的折磨却让我几近崩溃。
在短短三十分钟的旅程中,我被动地接受了以下无关乎己的丰富信息:
——老者是女人的远房三舅,他们已久疏走动了;
——老者去医院检查胃病,女人去参加领导老妈的葬礼;
——女人的单位是金融系统的某支行,其对主管领导还颇有微词,只因看不惯那个老妇人对她挑三拣四,她很烦恼;
——女人的老公开出租车,因私家车的增多和城区公交的开通,生计下滑,“黑色八月”的收入,还不够随升学宴的份子,她很上火;
——女人的儿子读高二,青春期逆反心理强烈,心思全都花在处对象上,成绩较差,她很担忧:
——女人的弟媳与弟弟正闹离婚,女人觉得弟媳花钱太多,气势太强,修养不高,品位低下,且不够孝顺,她很抱怨;
——女人的婆婆阑尾手术,花去她三千多元,而大姑姐却只陪了两天一宿,她很气愤;
——女人的公公做事不公,为小叔子结婚买房又买车,而她结婚时只给买了一套六十平方米的居室,装修钱还是娘家出的,将来让她怎么养他的老,她很郁闷;
…… ……
渐渐地,我有些招架不住,心烦意乱得宛若数条蚯蚓在胸口缓缓交错蠕动一样。“毕竟言论自由嘛!”我极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聊以自我解嘲。伴随脑海里出现的种种提示——千万千万要懂得理解,多些宽容,善于忍让,学会适应啊!——我又暗自庆幸:好在这些信息都是免费的,不然……
车子很懂规矩地缓缓行进着,女人的声音已近乎在吵架。
怀着善意的提醒,我强忍烦躁,下意识地扭头瞅了女人一眼。本想使其“演说”有所收敛,可女人却目不斜视,毫无觉察,依然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似有不达嘴角冒烟、唾沫横飞就不善罢甘休之势。
值得欣慰的是,女人后座的一位女士会意地冲我浅浅一笑。眼神里裹挟着隐忍、鄙夷,不难看出对我身心感受的深切理解。
部分乘客已坐立不安,有的抓心挠肝似的戴上了耳机,有的像防寒流般裹起了衣领,有的则眉头紧锁地闭上了双眼,虽各自表现的形式有所不同,但目的却是一个——都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事与愿违,越是这样,萦绕在耳畔的“大嗓门儿”,却愈发变得清晰刺耳。
终于,有人忍不住,故意地大声干咳了两下,岂料,此举却反衬出车厢里的安静,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老者似有所察,压低了声音。“哦”“噢” “啊”“嗯”简洁地随声附和着。
女人却始终心无旁骛地在继续倾诉。高挑的眉梢一颦一蹙,似在伴舞,使眉宇一侧的黑痣更加扎眼。高分贝地滔滔不绝,着实令我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连珠炮”,也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窒息的感觉。
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刚进市区,女人就下了车。
几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目送女人下车,那是我未曾想到的。场面很是别开生面。
与我一样,所有乘客都深深地喘了口气,满脸胜利的轻松和喜悅。继而,车厢内又传来了点点躁动——“单位要有这样的同志,可闹挺死了。”一个人轻声嘀咕。“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还参与娘家的事,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另一人愤愤不平。“男人若娶了这样的媳妇,可倒八辈子血霉了。”又一个人慨然。“可怜她公婆啊!”还有人轻叹。
突然,伴着一声稚嫩的童音,车厢里旋即转为了安静:“妈妈,幼儿园老师说过,在公共场所不许大声喧哗,刚才那个阿姨怎么一直……”
作者简介:孙永权,男,汉族,1972年出生。本科学历,一级教师,现供职于通化县英额布镇中学。有多篇散文、格律诗词、诗歌、小小说散见于《通化县文艺》《通化县诗刊》《长白山诗词》《通化日报》《东北风》等。系通化县作协会员,吉林省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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