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摘要:本文将通过笔者饰演的莆仙戏新编历史剧《林龙江》主角林龙江的二度创作经历和所取得的初步成功,阐述笔者对所饰演角色的认识和把握以及对舞台实践的心得体会。本文概述林龙江在莆仙地区的特殊文化影响,并从三个层次分析剧作中林龙江形象的发展脉络,即“初始状态”“看破红尘”和“传教授道”。同时,把该角色的扮演与另一出戏的主角扮演做了比较,体现本次角色塑造的自主性和难度,阐述笔者如何利用本剧种传统的表演元素使人物的舞台形象戏曲化和剧种化。
关键词:文艺 戏剧 戏曲 舞台艺术 表演心得
2017年新春伊始,笔者所在的仙游县莆仙戏鲤声剧团,决定排演著名剧作家郑怀兴先生20年前创作的新编历史剧《林龙江》(以下简称《林》剧),这是一项浩大的剧目生产工程。为此,剧团特邀河北省张家口戏曲艺术剧院董丽萍导演前来执导,力求把此剧打造成一部艺术精品。而笔者也有幸承乏林龙江一角。
林龙江先生是莆仙民间普遍信仰的一代圣贤、精神领袖,该剧目投入生产将会引起民间的普遍关注,而笔者饰演的林龙江形象更是民众关注的焦点。而且,当时排演该剧目的规划是面向民间,并没有作为会演剧目的打算。也就是说,笔者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要接受基层观众的评审,众口难调,这种压力可想而知。另外,怀兴老师的新编历史剧大多立意深刻,人物性格复杂,走下神坛的林龙江其性格肯定不会单纯,笔者深感信心不足。
劇目生产专项资金已经到位,排演方案早已敲定……看来自己已是在弦之箭,其势必发,所以只有背水一战了。笔者认真阅读剧本,掌握剧情,分析主角的性格发展脉络,并向编剧和导演请教、求证。终于,对文学剧本有了的粗浅的认识。
《林剧》分为上下两本合成的连台本。剧作以明嘉靖年间倭寇侵扰东南沿海为背景,表现林龙江在防控倭患中的种种义举善行,描述了林龙江从普通书生成长为一代圣贤的人生历程。根据笔者的理解,剧中林龙江性格的发展存在三个层次的差异。
初始状态的林龙江是典型的封建时代儒生,他自幼读圣贤之书,修儒学之礼,天真而自信,他信奉“学而优则仕”的读书理念,相信朝廷的英明和科场的公正。在历经科场挫折后,他并未怨天尤人,“要怨,只能埋怨自家命运不济。”
第二个层次升级于卓晚春点拨之后,此时的林龙江逐步认清世情的腐恶和道德的沦丧。他发现,当时的社会儒道释俱全,并且所有的教义都是叫人向善的。但是,现实情况却与教义背道而驰,读书人出仕后变成贪官污吏,一些和尚、道士所图无非香火之资,拜佛求神的人不是出于信仰,追求心灵的净化,而是希求神佛帮助他们达成损人利己的目的……面对现实,林龙江实现了顿悟,毅然舍弃自己对世俗功名的追求,但他不选择隐居山林,独善其身,而是立志要“匡谬正俗,扶时济世”,以拯救世风人心。他在儒家的基础上,兼采佛家、道家的思想精华,并改作儒冠僧鞋道袍穿着,与卓晚春游历山水,传道授徒。
第三个层次是在林龙江遭受屈打后感悟出来的心灵境界。为击退来犯的倭寇,保住兴化府城,在兴化守军军备松懈战斗力基本丧失的情况下,林龙江不得不恳求调防过境的广东兵出战。在众乡绅的慷慨承诺下,林龙江答应给广东兵将领提出的以一千两黄金犒劳的出战条件。广东兵击退了倭寇,而众乡绅纷纷躲避,林龙江只得奉上自己变卖金银首饰凑来的一百两黄金。广东兵将领大怒,把林龙江控制起来,要他带路挨家向乡绅们催要。林龙江不忍心让乡亲们遭受洗劫,更不忍心让抗倭战士沦为劫匪,因而坚决不动身。于是,广东兵把林龙江打得死去活来。正是这顿毒打,使林龙江的心灵境界实现了一次质的飞跃。他原先对广东兵将领“大敌当前先言利”颇不以为然,在挨打之初也怀有怨念,但挨打过后,他则完全予以谅解,因为曾经“幸赖将军救全城”;而把众乡绅的失信,归咎于自己“德犹薄未曾教化众乡绅”……如果说此前他还或多或少地带有看破红尘、愤世嫉俗的情绪的话,那么,到了此时则俗念全消,剩下的只有包容与担当了。这才是真正的得道,才进入了圣人的境界。从人物性格发展来说,林龙江此时的性格高度已经达到了极致。
针对林龙江的性格层次,笔者搬出以前主演过的《魂断鳌头》(以下简称《魂》剧)来进行比对,希望能为林龙江舞台形象的塑造提供借鉴。《魂》剧是郑怀兴老师早期的作品,剧团于2015年复排并参加福建省第26届戏剧会演,笔者有幸饰演剧中男主角王长卿,这是笔者非常重要的一次专业表演艺术体验。
经比对发现,二者无论在剧作风格上,还是在人物性格上,都大相径庭。在剧作风格上,《魂》剧属于传统的命运悲剧风格,《林》剧则属于塑造人物、表现人物行为的正剧;在人物性格发展上,《魂》剧属于平面型,没有层次的差异,《林》剧则是立体型,存在层次上的提升;《魂》剧在33年前已经被搬上舞台,并且排演得很到位,几乎达到了相对完美的程度。我们复排时,各行当角色均由健在的师傅言传身教,先掌握科介框架,再领会特定舞台情境,然后由师傅和导演进行矫正……难度相对要小得多。
比对的结果使笔者对饰演林龙江的难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一是人物性格有多层次的发展,难以把握;二是无样可凭,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而且,笔者的行当定位是小生,而林龙江角色属中年以上的须生,笔者面临着跨行当的挑战……
乍看之下,这种比对结果对笔者饰演的林龙江似乎没有任何裨益。其实不然,正因为比较才得出异同的结论,才使笔者对演出任务的难度有所认识。纵横比较是认识事物本质的重要途径,“有比较才有鉴别”是永远的至理名言。
几经肯定与否定,笔者终于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表演问题。笔者根据剧情发展、人物性格演变和导演思路,逐步形成了的自己的表演思路,并且逐步变得清晰。
性格处于初始状态的林龙江,天真无邪,为人谦恭,热衷并执着于追求功名,笃信科场的公平公正。就学业上说,他学富五车,才识过人。此时的表演风格可部分借鉴《魂》剧之王长卿及传统剧中的落魄书生。但是,林龙江更天真单纯,在科场失意后只会检讨自己,而不会怨天尤人。
经过卓晚春的点拨,林龙江对书斋外的腐恶俗世有了新的发现,他的精神支柱因此彻底摧折,他终于勘破红尘。但是,在痛心疾首之余,他选择的不是独善其身的隐退林泉,而是回归俗世,直面恶浊的世道人心,去完成教化天下匡谬正俗的宏愿。这个地方的戏在剧情和人物性格发展过程中是一个重要的高潮,戏份极重,只有演好这个地方的戏,才能推进剧情的继续发展,才能形成下一个人物性格发展的高潮。此处的表演要求是以传统悲剧风格体现,要用足基本功,充分表现“发现”和人物性格的质变,要充分展示林龙江发现真相后从困惑不解到明白,直到绝望,又从绝望的黑暗中看到“道”的曙光,最终重拾信心,决心做教化天下先驱的心路历程。具体表演可借鉴《魂》剧王长卿发现女主人公的良苦用心后的情感表达,还应该借鉴《新亭泪》里周伯仁的冷静与飘逸。因为这里要表达的不是纯个人的情感,而是社会责任与信念……
林龙江防抗倭患,作风实务,警醒世人,但是,效果甚微,人心世道依旧险恶。为保护全城百姓,他出面请求广东兵出战,因凑不来军费而遭受毒打。这顿打对林龙江来说,可谓是醍醐灌顶,当头棒喝,他因此而大悟大彻!他谅解了广东兵将领的暴力行为,并把乡绅们的失信归咎于自己“德犹薄未曾教化众乡绅”。正是这种包容与担当的圣人情怀,才使得他传道教化的善愿百折不回,匡时济世的善行任劳任怨。所以,这场戏是林龙江性格发展的高潮,觉悟前只是普通的卫道士,觉悟后就成了身行言教的圣人。如何把这场戏做足做好,明晰地表现林龙江从心怀怨念到彻底觉悟的心路脉络,成为林龙江舞台形象塑造能否树立得起和《林》剧的艺术高度与人文价值能否得到实现的关键环节。鉴于鞭打一场出场人物繁杂,容易扰乱主线的实际情况,笔者逐步形成了具有针对性的表演思路:接受鞭打时,林龙江的每一个动作都要明晰、丰满,甚至有意稍缓于锣鼓节奏,这样可以更充分地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让观众的同情与不平情绪逐步高涨,当观众明白是这场毒打促成了林龙江的彻底悟道时,剧情的戏剧性效果就爆发出来了,也就能读解与人物性格升华有关的舞台信息。至于悟道后的林龙江,笔者考虑在形体动作上应该有所变化,而莆仙戏恰恰是个传承千年的古老剧种,科介动作极其丰富。梅兰芳大师曾经盛赞莆仙戏“莆仙科介,传统芬芳……形态不同,风神富有”,所以,笔者决定在须生的基础上适当借鉴莆仙戏传统的关公身段动作,并进行融合。关公在传统莆仙戏舞台上是神圣的形象,态势威严,动作稳重,眼帘半垂以韬晦精光,笔者认为可以跨行当借鉴。笔者把自己的表演思路向编剧、导演作了汇报,得到了编、导老师的肯定。
《林》剧很快进入实际排练,根据导演的舞台总调度,笔者大胆地按照自己既定的表演思路组织、融入相关的传统科介,并加以排练。
目前,连台本《林》剧已下乡演出多场,笔者饰演的林龙江形象得到了观众的普遍肯定,并在第七届福建艺术节中荣获表演一等奖。
当然,艺无止境,由于笔者的艺术素养肤浅,所塑造的林龙江舞台形象肯定存在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讓笔者感到欣喜的是,这是笔者第一次不再单凭唱念做打的基本功登台,而是从分析饰演对象的人物性格入手,形成自己独立的表演思路并付诸舞台实践。所以,特意记录下来,向行家求教,与同行交流。
(作者简介:黄永志,男,中专,福建省仙游县莆仙戏鲤声艺术传承保护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莆仙戏表演艺术)(责任编辑 王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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