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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选择哪种方式爱你

时间:2024-05-04

吕煌

生 产

母亲的尊严,在孩子即将来临时瓦解,只要安全生下肚子里的娃,我什么都不顾了。这是外来民工小兰因没有准生证,被拒绝在产房门外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我们的城市每天都在发生。

小兰,还有更多的小兰,她们带着梦想从异乡来到城市。

她们无法想象,没有群山的城市,人与人之间却横着一座又一座无形的大山,任凭脚力多好也无法顺利攀越。

小兰她们也曾感激过,在城市只要不惜体力,养活自己还是很容易的事。800元一个月,每天上12小时的班,小兰很知足。就这样干了两年,她们遭遇了一系列新鲜的名词——欠薪、讨薪。“我们每天都在拼命干活,又不出次品,老板怎么会没有钱,怎么又会跑了?”

小兰最终选择在城市里拉三轮车,学会了讨价还价。有时候遇到善良的货主,她会狡猾地多要些钱;遇到难缠的,她宁愿放弃这单生意。

小兰在城市里恋爱了,两个孤独的人,选择对方的臂膀依偎取暖。然后问题出来了,小兰想在城市里生下她的宝宝,她已经给孩子取好名字,不管男女都叫“進城”。

小兰在城里生孩子的愿望最终是达成了,但因为没有准生证,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她就被送走了。

我不知道她的孩子是否就叫“进城”。

郊外有一所民工学校

我一直选择对应的语言和词汇,精确地解读郊外的这所民工学校。暮色里,黑云很低,没有风,学校有些矮小。

通往学校的路坑坑洼洼,偶尔还会溅起水花。

我一直站在校门口,没有进去。这像我记忆中的村校,抹墙的泥浆来不及抹平,黑板上的油漆没有干,窗户上没有安装玻璃。

那些外来的民工,他们将孩子留下,将希望和梦想放飞。

四川来的小王是这群家长中的一位,他每个月来看儿子一次。最近因为厂里活儿忙,脱不开身,学校老师来电话催交伙食费了,他才不得不匆忙来一趟。耽误一天工夫就少一天收入。

暮色里,我看着他匆匆地来去。

那个时候,我的母亲从没有到过我曾就读的村校。那时候,顽皮的我们不需要早晚接送。天黑了,母亲一声吆喝,“吃晚饭啦”,兄弟姐妹便会从村落的四周跑回家。

郊外有了一所民工学校。

城内的某所中学里,我的妻子每天在接送女儿。

钟点工撞上小区的栏杆

我曾经那么痛恨生活中存在的虚伪,也曾经那么在意他人的一句玩笑。

我的率真经常给我的日常工作增加难度,有时候直接影响我抗争的勇气。

多年以后在事实面前,我终于不再率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明白了有些经历不是简单的对错能评判。

此刻,钟点工小琴正冒雨来我家,每星期一次,将我居住的楼层打扫干净。今天,是因为雨天她遇上了麻烦。她骑车经过小区大门时,雨衣不小心挂上栏杆,雨衣扯破了,栏杆也断了。小区的保安让小琴赔钱,小琴说我的雨衣也破了,我找谁赔?小琴委屈地申辩,看见我骑进来你为什么不提前升起栏杆?保安听不进去,气势汹汹。小琴说今天我不干活也要评这个理。

我目睹了整个过程,那时候我正好站在阳台上。

小琴的愤怒是对的。这就是尊严,我们每天都必须面对!

同为打工的保安,假若轿车通过小区大门,我敢肯定栏杆一定不会撞上汽车。

租住车库的曹青年

城市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向郊外推进,一片又一片的农田被高楼和道路覆盖,嘈杂和尾气弥漫在城郊的田野上空。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农民曹青年租住在某个人家的车库里。在这盖房之前,曾经有大片的水稻在这里生长,夜晚隐隐还能听到一阵阵的蛙声,车库下的泥土还散发着植物的气息。睡梦中曹青年仿佛又回到了乡村,泥土的气息几乎让他陶醉,头枕青草味的日子温暖而自在。

有时候,曹青年也会被深夜归库的汽车搅了好梦。之后,他辗转难眠,便会顺着围墙爬出小区,走向田野。土地发酵的气息,激醒了他日趋麻木的神经,土地此时正冒着虚汗,有些湿露,脸上的花花草草正在恢复原色,夜里的土地和曹青年的内心一样荒芜。

每月800元的收入,曾经让无数的“曹青年”向往,那是他们在农村侍弄土地半年的收成。告别土地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刚入城市的新奇,马上被例行公事的格式所取代,一杯水也有一杯水的分量。

白天,车库外裸露的一块块土地,在曹青年的眼里光芒闪烁,他只有选择低头;夜里,土地散发的气息是一种喊不出的疼痛,日子长了,这种疼痛就有些生硬,每天晚上曹青年闭上眼睛,村庄就在眼前晃动,疼痛还在继续。

我应该选择哪种方式爱你!

曹青年在租住的车库留下这句话。

房东不知道曹青年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回来。

(汪新才摘自《散文诗》2009年第2期,唐浩武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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