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总统父亲到日落

〔美〕帕蒂·戴维斯

1994年，当父亲里根向全世界宣布自己被诊断为老年痴呆症时，他已经83岁了。他在信中写道：“现在，我已经开始走向生命中的日落旅程。”

我接受了父亲的生命已接近尾声这一事实。老年性痴呆是一种很痛苦的死亡过程：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残酷，还消灭所有的记忆。

我尽可能陪伴父亲。在其后的两三年时间里，我把图画书带到父亲身边——通常是一些自然类书籍。有一天，我带去一本关于狼的书。每一幅图片，我都编了一个小故事——这些幼狼正等待着它们的妈妈带回食物；这只幼狼刚睡醒……当我们看完这本书后，父亲又翻到书的开头，希望重新开始冒险历程。

我仿佛被拉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時代。那时，父亲用神奇、美妙的故事深深吸引着我，让我如痴如醉……

这一天终于降临了——父亲再也想不起我是谁。此前，我还始终抱着一丝父亲还能认出我的侥幸，然而就在那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被父亲彻底遗忘了。

我站起来，让父亲独自待一会儿。我吻了吻父亲的面颊，说道：“再见，我爱您。”父亲在以往任何时候都回答“我也爱你”，然而这次他却没有。他满脸困惑，然后说道：“谢谢你，非常感谢你。”

这本该是令人悲哀的时刻——在你意识到老年痴呆症已经把你从你所爱的人的记忆中偷偷挖走的那一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从父亲的角度来揣度这一时刻，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他的善良。如果我很自私地看待这件事，我将失去发现父亲的心地有多么慷慨与善良的机会。

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我的内心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乔小乔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