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意思的人

子沫

他是一块金子

认识马明很偶然，那段时间我情绪特别不好，工作受挫，感情不如意，我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那一次被朋友临时叫去吃饭，说有一个有意思的人让我认识一下。于是，我认识了马明，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当时马明刚从外地旅行回来，带回了小吃，每个人分了一小包，杏仁饼味道不错，吃了两块，心情竟然好些了。

后来跟马明熟悉起来，我才发觉他真的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在一家外企担任策划，但他不想坐班，又不时能搞出点新创意，于是单位也就听之任之，对他网开一面。他上午在闭关，下午出去喝茶吹牛。那时，我们吃饭喝茶的一些好地方都是马明“开发”出来的，绝对与众不同。有一次他叫了三个朋友一起去一家火锅店，火锅店位于一个池塘的旁边，我们边吃边看风景，再喝点小酒，微醺的感觉很好，慢慢吃，晒着太阳，太棒了。我问马明怎么寻到这儿来的，他得意地笑：“闲逛时逛到的，我是闲人啊。”马明总说自己是闲人，他喜欢看影碟，自称是“淘碟专家”，常背一个大大的军用包，像盲流一样走街串巷，淘来一张张绝版的碟片。店里的老板看到他，不用招呼，就会把自己的看家宝贝拿出来，他也就乐颠颠地捧回家，在深夜里拉紧窗帘，看得昏天黑地，看得泪流满面。马明是个能经常被打动的男人，我们一帮人经常会取笑他：“一把年纪的男人了，还动不动被一些稚嫩的画面打动。”其实马明不老，也就三十五岁，是男人最好的年龄。别的男人在为事业打拼时，他却过着松散的日子，钱也没见他少赚，用他的话说：“赚钱是为了生活，而不能让钱淹没你的生活；钱够用就行了，在一定的范围内奢侈。”他从不买奢侈品，衣服是棉布的，穿布鞋，以步当车，可是生活质量是不能降低的，他可以把钱用在买好吃的东西，买大量的书籍，还有旅行上。

马明还有一个特点：十分热爱厨房。没见过像他那样热爱厨房的男人，可以在厨房里待上一整天。他的厨房是他家最豪华的地方：有空调、小电视、漂亮的窗帘、干净的灶台，设备都是一流的。“厨房是每天都要待的地方，怎么能不舒适。”他对发明新菜孜孜不倦，从不照着书本来，全凭感觉。有一次，我们几个人临时去马明家商量事，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他就拿出土豆煮了一锅香浓的土豆汤，撒上葱花，还开了一瓶酱菜，把餐桌搬到了阳台上，让我们吃了一顿忆苦思甜饭，我却觉得味道很好。马明得意地说：“食物就要原汁原味才行，本色最好，就像做人，勉强是使不得的。”与他在一起，我们都变得轻松而有哲理起来。马明是为数不多的性情中人，可他并不酸腐。他没少赚钱，创意都是在厨房里完成的。他说很多男人不屑于做饭，认为太耽误时间，实际上不是这样，只要内心安定，不在乎环境如何。

他已经结婚了

可是，马明已经结婚了，太太在大学里教书，两个人相安无事，没有孩子。

我不知是何时开始对马明产生依恋的，只记得有一次听他讲，他有一次在厨房里想问题时不小心用菜刀伤了手，划了很深的口子，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没有任何铺垫。马明的神情有些意外，那一次因为两个朋友有事提前离去，我才没觉得尴尬。我对马明说我喜欢他——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这是我对待感情的方式，没什么丢脸的。马明望了我三秒钟，说：“我很感动，但是我不值得。”他很坦然，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也许真正在一起了，我就没那么多优点了，我喜欢随心所欲，喜欢把生活弄得不成样子，我没有规划，不会计划未来，我对生活本身关注得太多，完全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马明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哭了。

马明那一天坚持送我回家。后来他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使我到现在对男人都有一种信仰，因为马明让我看到了一种力量。他说我对他的感觉实际上是对自由的一种向往，也许我周围的人都过着一样的生活，我突然碰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会动心是正常的。他告诉我，做女人，还是做一个性情中人比较好，因为生活需要有温情的一面。而且我刚结束了上一段感情，正处于特殊时期，所以要原谅自己，不要自责，而他是担当不起了，也没有资格。

对这个所谓的感情事件，马明的处理方式非常古典。很少有男人会这样，要么是暧昧，要么是尴尬，要么是置之不理，而马明却很淡然，把一切看得很正常。看了信后，我好好地哭了一场，突然就清醒了，有这样的男人做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一起去澳门

这件事以后，马明对我的态度依然像从前那样，这让我平静了许多。不过，他会经常提起他的妻子。马明年轻时爱过一个女孩儿，可是女孩儿忍受不了他不求上进的生活态度，提出分手。那段时间，马明为了这个女孩儿一度非常努力，帮一家外企做过一个很红火的策划，后来有人邀请他做策划总监，他却拒绝了，一不做官，二不经商，这是他的生活原则。女友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他苦恼了一阵，最后终于明白：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他。他的妻子是个漂亮的女人，马明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欢漂亮女人，喜欢，且从一而终。他的太太性情很好，不虚荣，有静气，内心独立，崇尚婚姻的自由心灵。他们很默契，马明这样的男人，也只有这样大气的女人才能与他心灵相通。她在马明出去喝茶的时候待在家里看书，说自己是不喜欢动的人。她脾气特好，马明有时发脾气时，她会淡淡地说：“干吗发那么大的火，值得吗？”让马明一下就偃旗息鼓。后来，马明问起她，她说：“你就那点臭脾气，不过就那点臭脾气，别的都不错。”马明说这女人聪明，聪明得让人佩服。马明在厨房里一待几个小时，她从不去打扰，更不会指手画脚，还时不时陪他喝上一小杯酒，让他产生灵感。看马明讲起妻子时脸上赞赏的表情，我心服口服，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周末时，马明突然打电话约我一起去澳门：“你想不想到一个中世纪的古堡酒店喝下午茶？”我对澳门还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赌城而已。而马明却说澳门是个风情小镇，堪称小欧洲，走马观花是不行的。其实，那一次有四个人同行，马明的妻子——那个满脸笑意的女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徐宇，是马明的朋友。

在澳门，马明带我们直奔古堡酒店喝下午茶，那个酒店由中世纪的教堂改造而成，很小，却保留得很完整，有窄小而古旧的楼梯，有长长的靠海露台。一套下午茶很丰盛，够两个人喝，于是我们四个人点了两套。在这样的地方，面朝大海吹着海风，背后是回廊和古老的大钟，那种感觉真是让人荡气回肠，这样的地方也只有马明这样的人可以寻得到。四个人的古堡下午茶，耐人寻味。后来，马明又带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凼仔岛，我纳闷儿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别有洞天的地方。岛上的官也街长长的、窄窄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街边房屋的窗台上有小花安静地开放，只听到鸟声。马明看着我们得意地说：“这才是真正的旅行，不用花什么钱，慢慢走慢慢看就可以了。”那天是阴天，官也街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我们慢慢走着，感觉真的到了世外桃源。走累了，马明带我们去教堂里坐了坐，澳门的教堂都是开放式的，可以随意进去，很有氛围，神秘而安静，什么都可以忘掉。马明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境界，这是旅行之外的。

用心良苦

这趟行程我只花了三百元，从未有过的惬意，还买回一堆好吃的东西，回来分送给朋友。对澳门的怀念不是一点点，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马明的另一个朋友，那个很不错的理工男人。用马明的话说我适合的理工男人，一个下午茶可以看出一个男人的品位与兴趣。最后，我才明白了马明的良苦用心，这个看似不经意的男人是细心的，对朋友是一种真实的关爱。我和徐宇走到了一起。他不是马明，但他挺适合我。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女马明。看，我的生活方式有很多马明的影子，我不太受周围事物的影响，心灵自由，相信爱情、相信婚姻，对生活的原则是：钱要有，但不能太多，够用就行，赚钱是为了享受。

有时我想，生活中没有马明，会是什么样？

（杜淑清摘自《北京晨报》2009年3月22日，张 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