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打工的表弟

徐文

两天前，表弟给我发微信语音说，他通过社区，向武汉疫区捐款一百元。我通过他的语调，能够感觉到他那种自豪自信的成就感。是的，也许区区一百元钱，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表弟这种在城里打拼二十多年的农民工来说，或许意义非凡。

表弟，是在二十年前来到了城里。开始表弟是在太阳城专扛地板和家具。记得表弟说，最高楼层，需要扛一百多斤重的地板，爬到七楼，是个实实在在的力气活。表弟说，这个活出大力流大汗不说，还经常受气，要看老板和货主的脸色。我曾劝表弟换活计，表弟说，这个活挣钱，要比在家种地挣得多。

就这样，表弟一个人在城里扛地板、家具爬楼梯，干了几年，有了点积蓄。后来，表弟说，为了老婆孩子都能来城里，为了孩子能够在城里上学，他考察了一个项目，就是弹棉花。于是，表弟在城里租了一个破厂房，又租了一间住的平房，把老婆孩子接到了城里。孩子顺利地上了小学。弹棉花的生意也做得挺好，收入比他扛地板家具还多，一家人又能够团圆，表弟就觉得很幸福，在他老家农村，村里人也认为表弟一家混得很成功。

因为表弟夫妻两个，老实厚道，做活认真，弹棉花的活就越来越多。表弟夫妻俩就起早贪晚地做。虽然这个活计，灰尘大，也很辛苦，但是挣钱多，表弟一家人就特别有干劲，对在城里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通过几年的奋斗，加上表弟之前扛地板和家具攒下的钱，有三十多万了。那时表弟还住在那个潮湿低矮的出租屋里。我就劝他用他的积蓄，买个五六十平方米的二手楼房。当时表弟所在的城里的那个区域，房价也就五千多一平方米。但是，表弟坚决不在城里买房。他的观点是，自己的三十多万元，回到老家农村，算个有钱人，那时老家县城的房子一平方米还不到两千元。表弟和妻子的想法是，等孩子大学毕业了，他们老两口带着积蓄回农村老家去过神仙的日子。我当时觉得他们这个想法，也许是正确的。

时间不会等待任何人和事。表弟一家转眼之间，在城里生活二十多年了。后来虽然表弟和他妻子不再做弹棉花的生意了，靠打零工生活，也挺好。其间也重新租住了一个六十多平方米的楼房，改善了生活环境，每年租金一万多元，他们夫妻压力也不大。他们手里十多年前积累的三十多万元，后期增加不多，因为要供孩子上学。但是，能保住三十多万的存款，也是不容易了。

如今，表弟的孩子已经上了大学，表弟夫妻年纪也不小了。问他们现在可以回农村了，为什么还不回去，表弟夫妻俩思想发生了变化。他们觉得，现在在城里生活已经习惯，两个人每天上班，比在农村种地要生活得好。但他们夫妻二人，有时也觉得很迷茫，很困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十年前没有在城里买楼房。那时的三十多万，可以买到楼房，如今他们的存款加上利息，已经买不到楼了。如今他们所在的区域，二手房也要近万元一平方米了，老家县城那时不到两千元一平方米的楼房，现在都要四千多元了。

虽然表弟有时说到买房子的事有点后悔之意，但是他们夫妻却对生活充满乐观，都很积极向上。打工的店里，他们夫妻两个都是最长久的员工。老板也非常喜欢他们二人。老板喜欢的人，无非是忠诚、勤劳、肯干的人，也必须是一心一意为老板创造财富的人。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表弟又发来微信，高兴地告诉我，他打工的店可以营业了，他的老板是第一个给他打的电话，第一个通知他上班的。表弟那种高兴得意受宠的感觉，溢于言表。微信中，我顺便又提了他捐款的事，表弟说，这次疫情，不光他捐款一百元，他妻子也捐了五十元，他女儿也捐了十元。

表弟说这些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那种底气，好像是個有钱人的样子。

我为表弟一家人感到自豪。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家人是很抠门的，他们那种勤俭节约过的日子，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过了。他们来到了城里，靠什么生存下来？他们对外面，是良善的；但他们对待自己，却不够善良。

2020年3月10日

（责任编辑 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