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摘要:电影《燃烧》是李沧东导演继《密阳》之后的又一部文学改编电影作品。原著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烧仓房》中“烧仓房”的设定与开放式的结局给人以无限的遐想,而李沧东导演在此基础上,将自己对当今韩国政治与社会年轻群体的处境的思考代入电影当中。通过讲述小人物对自我的追寻,展现不同阶层的年轻社会群体对自我身份的界定和反思。本文将从审美的价值与需求层面对电影《燃烧》中人物行为动机进行分析,从而更好地理解电影中角色设定的丰富性与合理性。
关键词:审美价值 《燃烧》 价值需求
一、社会背景下人物身份的建构
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狄德罗曾说:“我把一切本身有能力在我的悟性之中唤醒关系概念的东西,称之为在我身外的美;而与我有关的美就是一切唤醒上述概念的东西。‘美是随关系而开始、增长、变化、衰落、毁灭的。”[1] 他提出的“美是关系”的论点,认为“身外之美”即是客观现实的美的物质,自身是有能力唤醒的,但没有桥梁,而与“我”有关的美,即是让我能够真实地感受到的美。
“美的关系”可以是同一事物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是事物之间的关系,还可以是主客体之间的关系或是社会关系。电影中的这种“美的关系”渗透在人物关系中,主要是展现人物与人物之间相互存在的一种联系,与剧作的主旨、矛盾冲突、框架结构、人物性格塑造和时空所发生的一种联系,对电影故事剧情起到积极推动的作用。《燃烧》中的三位主角分别代表着三种不同类型、不同阶层的人,而这三类人物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人物所处阶层的差异性与现实性
本这个角色像是被资本主义所异化的典型形象,在物质上拥有普通人想要得到的一切,享受着上流社会社交时的悠闲和舒适。但自己并不为此感到快乐,上层社会的社交让他感到疲倦和乏味。观者通过屏幕便能体会到那种透过镜头而来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于是他开始寻找新的刺激。抽大麻是为了“感受到骨骼深处响起贝斯”,与下层追梦的年轻女生谈恋爱来寻找乐趣,又做起烧仓房的秘密行动,从而获得一种自身的快感和满足感。本无疑与李宗秀和申海美存在着阶级上的差异,这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即使生活有了交织,却终究无法趨于融合。
李宗秀就是客观世界的普通人,也像是这个冷酷的资本社会冷暴力的受害者,童年的经历让他潜意识地选择逃避人际交往,毕业后要当作家的他却依然写不出任何作品。在李宗秀眼里,仓房就是农民种植蔬菜的经济来源,烧仓房就是犯法的。他无法理解本这样的人心中的空虚和寂寞,他也不能真正理解申海美所谓的“great hunger”。在他这种活在现实中的普通男人心里,申海美就是一个连“small hunger”都无法解决,却每天都妄想去非洲寻找“great hunger”的理想者。他看到了申海美的这种病态,以为自己是唯一能够解救申海美的人,他希望与海美的关系得到一种平衡,却已经陷入申海美的陷阱。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真正理解海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不断地寻找海美的足迹。他质疑海美随便在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的举动就像个妓女。而申海美这一女性角色就是活在自己想象空间中的理想主义者,这也是李宗秀认为只有自己真正救过海美,到最后却依然无法拯救海美的原因所在。
(二)人物行为动机的丰富性与目的性
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价值需求差异。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的层次需求理论认为:“人类价值体系存在两类不同的需要,一类是沿生物谱系上升方向逐渐变弱的本能或冲动,称为低级需要和生理需要。一类是随生物进化而逐渐显现的潜能或需要,称为高级需要。”[2]所以,动物是一种缺乏性需求,而人类则是丰富性需求,只有不断寻求这种价值的满足,才会获得有价值的美的享受。申海美似乎觉得自己属于精神的贫穷,“只要好玩,我什么都做”,所以她一直在追寻自己认为的一种精神满足。
在非洲旅行过程中,海美认识了本,二人本着好玩的初衷,暂时性地认为彼此是拥有共性的可以玩乐的人。在本的经历中,这种怀揣梦想的穷姑娘看起来很有趣,却仅是作为一种消遣意味的欣赏。而海美认为本就是可以实现“great hunger”的上层社会的大人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好玩”。二人看似有着相同的“好玩”目的,实则却不是同一类需求。对于本来说,等相处时间久了,海美对于他来说就变得无趣,他也不会再以好奇和欣赏的眼光看待海美,这种“好玩”也就变得没有价值了。
社会底层人物往往丧失了人的主观能动意识,丢失了人本应该有的思想,最后成为物化的人,成为社会的行尸走肉,成为社会垃圾——“塑料大棚”。[3] 申海美和李宗秀都是生活在金字塔最底端的小人物,申海美为了在宗秀面前凸显出来而整了容,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而上了本的豪车,最终消失,成为宗秀心中永远的存在。
二、人物价值的实现与人物行为效果的隐喻性
价值必须要通过一定的媒介,再表征在该媒介上面,这种媒介可以是物质的,也可以是精神的。对于本来说,海美追求梦想的过程很有趣,她的言行和以往所接触的上流社会女子不同,这种“有趣”对本来说,即为一种愉悦价值的体现,是尊重和欣赏层面的需要,可以满足打发他空虚而又无聊的生活,那么海美的存在则是暂时性的价值存在。但当本真正了解到海美所追求的梦想对自己来说一文不值时,海美自身的价值对于本来说就是没有价值的。而抽大麻和一个月一次的烧塑料大棚对他来说能够从中获取快感,这种快感则是他满足自身空虚乏味的一种价值来源。
海美强调宗秀是在她掉入深井后,唯一真正救过自己的人。宗秀为此四处打听,他相信海美说的话,相信海美所谓的多年来为自己的付出,但他依然需要对这份感情进行一种价值的验证,到底有没有那口井?她到底有没有掉下去?就像宗秀从未谋面却一直坚持投喂的海美家的猫一样,到底有没有那只猫也是他一直在追寻的问题。本说自己“最近已经看中了一个大棚,过段时间就会过来烧掉它”,可是宗秀跑遍了家附近的每一个大棚,每天观察是否有大棚被本烧掉,却毫无进展,此处本所谓的“烧大棚”也成为宗秀思考的问题,这种种的隐喻和暗示直到影片最后,才看出导演的指引。
麦茨说:“电影符号是对于电影叙事的惯例与成规的研究,外延的表意才是电影表意的基本方式。”[4] 电影语言除了展现其本身属性所带来的“能指”外,还有媒介延伸出来的深刻含义中的“所指”。《燃烧》中的人物关系一直在存在与虚无,隐喻与明示的三人关系之间游离。李宗秀喜欢福克纳,而本却象征着如盖茨比般的社会阶层;申海美哑剧表演手中无橘胜似有橘,李宗秀心中一直惦记着从未谋面的猫咪“锅炉”;申海美的小饿易填大饿却难饱,她心中孤独如落井与本的空虚烧仓房形成照映。
三、人物需求的破灭与燃烧
如马斯洛所说,人的最高需求是自我的实现,这种实现显然会受到其本体所处的社会阶层和人的本性影响。海美和宗秀想要过上更好的物质生活,当他们还在追求像本一样的物质条件时,本的需求已经发展到了填饱空虚乏味的消遣时光。
海美在影片中还通过许多关键线索,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导火索。例如,海美在咖啡厅外捡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就像是海美心里的李宗秀,本说只有“除了这块石头”才能化解海美的心结,海美也回应本说:“哥哥你帮我”。此外,宗秀每每抽烟都预示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情节推动效果,在本豪宅的阳台,海美和宗秀一边抽烟一边谈论着有钱人的生活;三人在宗秀老家一起抽着含有大麻的烟,然后脱下上衣跳起了舞,这预示着接下来剧情高潮部分的来临。至此之后,剧情的发展由追梦和欣赏,逐渐变成了破灭和燃烧。
海美脑海中的幻象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了自由的鸟儿,不需要在现实中再受煎熬。夕阳下,她脱光上衣像鸟儿一样跳着舞,然而田地里一声牛叫将她拉回现实,她回过头来流泪。这让海美明白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此后她便消失了。海美消失后,宗秀展开了第二次寻找她的过程。起初海美去非洲后是想念的寻找,此时则是一种存在感的寻找。宗秀的心理变化随着导演鼓点的渐近渐远而浮动,低声闷响的鼓点就像是宗秀“心中的鼓”,一种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的隐喻蒙太奇效果。随后,海美说过的“猫不能轻易换住处”,但“锅炉”却出现在本的家里。
四、结语
有一种泯灭叫作燃烧,有一种重塑也叫作燃烧。海美所追求的世界,是她自己永远无法克服现实困境而达到的世界。当她发现自己追求的审美想象价值其实一文不值时,她所构想出来的想象空间崩塌了。导演此处设计为海美的消失是本亲手所致,但无论她的消失与本是否有关系,海美终究是被毁灭了。而海美起初带给本的审美愉悦价值不复存在了,于是本找到了新的年轻女性作为新的消遣玩物。
本燒掉了海美这一用来消遣娱乐的“大棚”,而宗秀最终也用本送给自己的打火机,烧掉本和他的汽车“大棚”。本厌恶的那种“虚无”的生活,随着宗秀放出的大火燃烧殆尽,得到了真正的解脱,海美从小为了宗秀而做出改变,如今的消失也成为宗秀心中永远抹不掉的一种“存在”。
参考文献:
[1]刘道岭.美之根源及性质的哲学的研究[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1958.
[2]刘树勇,林千,等.世界科技大博览——走进国民科普大课堂(下)[M].北京:京华出版社,2002.
[3]马营,王永超.李沧东电影《燃烧》的诗意影像呈现[J].电影文学,2018.
[4]戴锦华.电影理论与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卓希,女,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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