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郭淑丽 崔小燕
自然、梦幻与人类是英国浪漫主义的三大主题。几乎每位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都是咏叹这些主题的歌者。华兹华斯的诗是浪漫主义诗歌中最虔诚、最深邃、最具代表性的。在华兹华斯的笔下,自然是人的乐园和归宿。它被书写成一种亲切、神圣和伟大的力量,集神性、理性和人性于一身,富含着无穷的智慧,巨大的塑造力和强大的引领功能。在对人的描写中,女性与儿童是寓意深刻的两大主题。在《我们共七个》这首诗中,自然与儿童的结合所产生的情感,抚育和滋养着人的心灵、指导着心灵的成长,并为心灵提供着慰藉和庇护。为什么在这首诗中,华兹华斯能用如此纯净的笔触展示出这种自然与纯真的儿童世界,给读者的心灵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与震撼?这一切与华兹华斯本人的思想密切相关,下面我们追溯一下华兹华斯这种自然儿童观形成的原因。
一、思想的形成
威廉·华兹华斯(1770—1850)出生并成长于18世纪的后三十年中。首先,大自然孕育了他的诗才。童年的华兹华斯就学于风景胜地“湖区”的毫克斯海德镇长达十年,经常嬉戏于大自然中并在诗歌方面受到了校长的点拨。不幸的是,华兹华斯7岁丧母,失去母爱滋养的他是孤独敏感的,他常常独自在平缓的田野上徜徉,感觉那是属于他个人的独有的慰藉。儿童的真实心理使他记忆犹新,在与大自然的亲密“交谈”中,儿童的无意识心理给华兹华斯留下了深沉而古老的印记。
华兹华斯成长的时代,经历了1640年至1688年的革命,这时的英国处于封建贵族(和1688年以来形成的新贵族)与新兴的资产阶级的妥协之中;启蒙运动的新思想,工业革命的新发展和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给英国人的生活及思想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如同他所处的时代的许多中产阶级的诗人一样,年轻的华兹华斯并不满足于当时的政治上的压迫。目睹了启蒙运动中的政治上的独立和社会的平等,因此他对于1789—1792年法国早期的革命运动显示了极大的兴趣。他甚至不顾革命的血腥与暴力,决定参加那里的革命运动(这可以在他的“序曲”中找到)。后来华兹华斯的经济状况迫使他回到英国。随着英国舆论对法国政府独裁统治的宣传:加之法国入侵瑞士和威尼斯:甚至拿破仑的独裁统治威胁到英国的独立,这一切都使华兹华斯感到恐惧与害怕。这种幻灭感使他的精神濒临崩溃边缘,从此他寄希望于诗歌来减轻灵魂的痛苦。自然与自然中的人成为了他的描写对象,希望从自然中找到精神上的慰藉和生活的力量。因为他相信,“在这种生活里,人们心中主要的热情找着了更好的土壤,能够达到成熟境地,少受一些拘束,并且说出一种更纯朴和有力的语言。”
二、诗作本身对自然儿童观的反应
(一)从语言风格上看,对日常口语的运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自然儿童观的反应。
华兹华斯摆脱了18世纪诗人所恪守的简洁、典雅、机智、清晰的古典主义创作原则,摒弃了在蒲柏手里达到顶峰并垄断了当时诗坛的“英雄双韵体”,而汲取民间歌谣的营养,采用朴素、生动的日常口语描绘大自然的景色和劳动人民的不幸,抒发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开创了一种清新、自然、抒情的新诗风。而且他在1800年再版的《抒情歌谣集》(Lyrical Ballads)所撰写的序言中进一步在理论上奠定了其新诗风的地位,从而揭开了英国文学史崭新的一页,开拓了文学的新时代,即浪漫主义时代。
在《我们共七个》这首诗中,华兹华斯采用歌谣体的韵律,沿用了他一贯的语言风格,即使用人民的日常口头语。比如诗人写道:
“人们看到他们的坟墓是绿色的”,
小女孩回答道,
“从我妈妈的门前到那有十二步远一点,
他们并排地躺在那儿。
在那儿我经常织袜子,
或给我的手绢缝边:
在那儿我坐在地上,
给他们唱歌”。
在这段中,小女孩的回答中全用生活化的日常用语,没有诗歌所要求的韵律,也没有诗歌所要求的含蓄。在这种口语化的回答中,一个天真纯洁的儿童形象而真实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总体说来,全诗主要由诗人和小女孩的对话构成,在总共的68行诗中,小女孩对“我”的答话就占了36行,用的都是英语的口语,浅显、明快。诗人问她:“Sisters&brothers,little maid,/How many may you be?”小女孩答道:“How many?Seven in all”诗人追问:“And where are they?I pray you tell,""Seven are we",女孩回答:“And twoofus at Conway dwell,/Andtwo are goneto see,/Two Of usInthe churchyard lie,""How many are you,then,”诗人觉得奇怪,“Ifthey two are in heaven?”这位小姑娘还是不改口:“Master!We ale seven,”小姑娘在回答诗人的再三追问时,并没有逻辑说理的语言,而是儿童伤心的坚持和描绘。诗人在诗中没有用一个生僻的词,每一个词都是清清楚楚的,就好像一杯白开水,但读起来感情逼真,自然流露,对于农民来说,是甜美无比的泉水甘露。再试举一小段原文更易理解:
And when the ground was white with snow,
And I could run and slide,
My brother Johnwas forcedtogo,
And he lies by her side,”
这些词大多是易读的单音节词,并且是常用词,是农村儿童能说能用的词,诗人没有做任何修饰,而是成功地通过这种带有稚气的口语,写出了浓郁的诗意,表达了骨肉之情,因为小女孩始终不承认死亡的存在。这首诗也印证了华兹华斯使用“人们所使用的语言”的风格。农村的底层民众,过着微贱的田园生活的人,“在这种生活里,人民的热情是与自然的美而永久的形式合二为一的”,“这些人时时刻刻是与最好的外界东西相通的,而最好的语言本来就是从这些最好的外界东西得来的。”
(二)从诗作内容来看,也体现出了儿童天性的纯真与自然。
《我们共七个》是一首民谣体诗歌。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童共兄弟姐妹七个,已经有两个夭折,但没有死亡概念的她还天真地认为家里共有七个兄弟姐妹,一次又一次地回答“我”说“我们共有七个”,女孩全然不知生死的区别。她正处于想象力最瑰丽,对世界的感知力最敏锐的阶段。在华兹华斯看来,儿童虽对世俗事物懵懂无知但内心纯洁无瑕。其人性最为完美,其想象力和对自然的感受力也最强。华兹华斯的儿童观与基督教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基督教认为,伊甸园时代的人类生活在充满神性的自然(伊甸园)之中,不知善恶之间的界限,完全不受物欲的熏染,其心灵是最纯净圣洁的。“浪漫主义者在不同程度上,以不同的方式将超自然的因素自然化,
将神性的因素世俗化。”在华兹华斯的诗歌中,伊甸园被俗化为自然,亚当夏娃变形为儿童。伊甸园时代被暗喻为童年时代。童年时代的人性具有本初的完美。在《我们共七个》中,女童认真、执拗,一次又一次地回答和反驳“我”,强调他们兄弟姐妹共七个。这说明她天真、纯朴,对世俗之事茫然无知,在她身上体现着人性本初的完美。
在《我们共七个》这首诗中,除了突出儿童的完美人性之外,还暗示出成人在与儿童相比时的相形见绌和返回童年的倾向。诗中的“我”在每次听到女童“我们共七个”的回答时,非但没有明白这样的回答是女童的天真纯朴使然,反而以成年人的“聪明”一次次地“启发”她、追问她,企图改变她的回答。最终“我”还是失败了。“成人的智慧在处于本能和想象的世界里的儿童的高级智慧面前黯然失色,这清楚地证明了华兹华斯宁可将自己看成孩童也不愿站在充满理性的成年人行列。”这句话有两点意义:一是华氏认为儿童堪为成人师,二是华氏有返回童年的意向。换句话说,儿童身上所特有的人性本初的完美,其想象力和对自然的感受力也是成人望尘莫及的。返回童年就是恢复本初状态下人性的完美,恢复早已暗淡的想象力和对自然的感受力的光芒,恢复人与自然的和谐,从而实现人的救赎。
后来他更深入一步,探究人在什么时候对于大自然感应最灵敏、最纯真。他找到的答案是:童年。1802年他写的一首小诗道出了这个意思:
每当我看见天上的虹彩,
我的心就跳。
出生时这样,长成人也这样,
老了也该这样,
否则不如死掉!
婴儿乃成人之父。
但愿我这一生,
贯穿了自然的虔诚。
然而最充分也最动人地表达了这一点的则是一首较长的名篇,题为《不朽的兆象》(1802——1804年作,1807年发表)。这是值得任何喜欢诗的人,包括不赞成成年思想的人,仔细一读的作品。自然,这里有华兹华斯的哲理,然而一切出之于纯净、美丽的诗的语言。首先,诗人感叹失去了:
一个梦的荣耀和新鲜。
那幻觉的闪光去了何方?
荣耀乖梦今天又在哪里隐藏?
下面,它给了两个不同的回答。第一个回答是:这闪光,这荣耀和梦,都只能见于童年:
驾着荣耀的云我们从天而下,
上帝原是我们的家。
天堂就在我们摇篮的周围!
然而人却无法保持这天堂之光:
成人终于看见它消亡,
化成了平常日子的淡白光。
从童年到老死:这是一个纯真和至善逐渐消蚀的过程。这一个回答无疑是悲观的。出人意料地,第二个回答与此相反,大意是说:无需绝望,因为事情皆有可为。童年虽消逝,但是“余烬犹温”,只要努力,还可寻回旧梦。诗人以自己作例,说他体会到:通过回忆。他仍能寻回童年的某些东西:欢欣与自由,新生的希望,对感官世界和外面事物的“倔犟的提问”,一个孤独的人在幻想世界里走动时所感到的茫茫然的不安之想,等等,总之,那些“最初的感情和最早的回忆”,而它们是没有力量完全被摧毁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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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冯梅,英国浪漫主义诗歌选读【H]_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07
【3】李正栓,吴晓梅,A Course of English and American Poetry【H】,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4
[4]卞之琳,英国诗选【H】_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5]王国维,人间词话[H】,喀什:维吾尔文出版社,2002,
[6]王佐良,英国浪漫主义诗歌史[M],中国人民出版社,1991
作者简介:
郭淑丽,女,河北沧州人,河北传媒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英语教学研究。
崔小燕,女,河北廊坊人,河北师范大学附属民族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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