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主持人语:
对于英国这样的单一民族国家,无论是民族文学还是国别文学,都叫作national literature,但对于中国这样的多民族国家而言,民族显然有着更复杂的含义。首先,我们所接受的“民族”概念包含了作为民族国家之民族与作为文化、人种、地域族群身份之民族的张力。“中华民族”包含“多民族”,如何在尊重多民族的主体性和差异性基础上建构和维系统一的“民族国家”认同,是这种民族张力的重要内涵。我们常说的“中华民族”是始于晚清,基本完成于1930年代的文化想象和实践共同体,它通过对民族图腾、神话、历史地理的系统建构,建立了一种整体性的民族国家文化认同。对于中国来说,国家的整体性话语必须建立在尊重多民族文化差异性的基础上,这是建国以来少数民族文学(现统称“多民族文学”)勃兴的体制基础。就文学来说,“中国文学史”经常受到的质疑在于它使用了国家文学之名而仅有汉民族文学之实。否定国家层面上建构多民族文学叙述平台的努力并不客观,但质疑也并非没有根据。某种意义上,“多民族”不仅是一种事实,更必须成为一种打开文学叙述的视野。我们发现,叙述者是否具备多民族视野,其展示的文学景观是大相径庭的。在此意义上,“多民族文学”理应是探讨当代文学必须具备的视野。
本期邀请二位在民族文学研究领域具有相当造诣的专家参与讨论。刘大先既是《民族文学研究》副主编,也是近年民族文学研究领域理论建构最具说服力的学者之一。刘大先从“民族”概念的近代建构和多重含义说起,聚焦于对中国多民族文学发展的溯源、梳理和把脉。在他看来,中国的多民族制度规划“曾经一度极其有效地在革命与建设时期起到了最大范围内群众动员的作用,并完成了对于幅员遼阔、族群众多、文化多样的中国形象的塑造”,它既延续了“大一统”的前现代帝国遗产,又纳入人民性话语体系,“提供了关于未来美好中国的想象图景”。在建国之初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少数民族文学的“族群认同在强势的国家认同和人民认同之中处于缺席地位”,“呈现出时代的共性,而较少具体族群的特殊性”。进入1980年代以后,“少数民族成为主流文化保持自我更新的活力源头之一”,无论是杨炼、海子,还是张承志等写作者,都具有从少数民族文化寻找创新资源的倾向。当然,在新时期文学的主潮中,很多少数民族作家并未刻意强调地方性、族群性身份。刘大先还特别指出,在全球化时代,“少数民族文学一方面具备抵抗消费主义新的一体化的潜力,另一方面也具有可以被商业化消费的要素”,因此他也特别反思和警惕各种以少数民族为背景的潮流写作或“假性写作”。广西民族大学的董迎春教授精研诗歌符号学和民族文学问题,他从多民族视角纵论百年新诗,清晰梳理出其发展的多个阶段,尤其强调了“多民族”作为一种话语可能对于诗歌的生产性,诸如“以否定情感建构现代民族书写的深度与激情”,“以非母语写作创造合宜的民族精神表达”,创造“‘民族共同体的符号诗学”等观点都颇有见地。
对于中国这样的多民族国家而言,不顾及民族的差异性和主体性,势必带来认识上的遮蔽和价值上的单一;但如果不顾多民族存在于共同民族国家这一前提,以绝对的差异性和零余性瓦解统一的认同,则所谓的主体性表达也将同时失去附着。在我们看来,多民族文学不仅是一种事实,还应成为一种方法。民族议题跟其他诸多平等性议题相似,我们要借此寻找一种反思霸权、反抗遮蔽但又不走向虚无、解构认同的方法,这或许是“多民族文学”可以提炼出的更深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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