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詹谷丰
一
屠狗出身的壮士樊哙在两千二百多年前咸阳的宴会上拔剑而起怒视楚霸王项羽的那一刻,秦朝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不可一世的项羽看见樊哙眼露凶光,络腮胡须芒刺一般地竖立起来,手中的剑白雪一般闪着寒光。
四十多年前,我在单调的中学语文课本上无可避免地读到了这段历史。司马迁先生的笔跌宕起伏,将一个屠夫的勇敢、项伯的心机和项羽的仁厚在酒宴中惊险地展开。那些晦涩的文言和生僻的汉字并没有成为一个中学生兴趣的险阻,我从历史的缝隙中钻进去,窥见了英雄的智勇和一个王朝建立时的戏剧性情节。
不朽的《史记》在记载这段历史的时候,用刘邦身边左司马曹无伤一句“沛公欲王关中,使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的谗言激怒了项羽,点燃了中国大地上楚汉相争的引线。
中国历史的血色中,叛徒、奸细或者敌方阵营的同情者,经常制造情节的错综复杂。在曹无伤之后,项羽阵营中的项伯也用连夜飞驰私见张良的行为告密,暴露了项羽“旦日饷士卒,为击破沛公军”的愤怒。
刘邦的不寒而栗,是两千多年之后的我们想象得到的必然情景,在项羽四十万大军的压境之下,刘邦的十万士兵只能是巨石之下的鸡卵。我第一次知道“以卵击石”这个成语,就是来自《鸿门宴》的启示。
刘邦的命运在司马迁的笔下以战战兢兢的姿态走到此刻,所有读者都听到了楚霸王项羽宝剑出鞘的响声,然而,太史公却用一个转折,挽救了沛公的失败和死亡。“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刘邦以谢罪的姿态,解除了项羽的杀心,在由怒到喜的过程中,项羽下令置酒设宴,并用一句“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轻而易举地出卖了别人。
这场被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宴会以聚会的地点鸿门命名,它的影响,可以用“巨大”这个词形容,它的味道,深入到了中国所有的菜肴之中,让每一个中国人面对熊掌、鱼翅都食不甘味。权力、政治和军事的争斗以酒菜的形式在一个名叫“鸿门”的村庄里上演。一场惊心动魂的宴会,没有留下一个菜名,却让樊哙夺去了所有风头。
在如今的宴会上,座位安排就是心照不宣的政治,它是一个食客官职、地位、身份和话语权的证明,为了避免混乱和盲目,最后用座签无声地固定了每个人的屁股和姿势。但在鸿门宴中,食客的席位安排却以杀戮作为唯一依据:“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
秦朝末年的两大政治军事集团,在鸿门举行的宴会上,杀气弥漫,每一个人的心中,充满着惊险的盘算。这场宴会的策划者亚父范增,为了刺杀的方便,安排沛公坐在最危险的风口浪尖上。然而,项王却被沛公的谦卑软化,他那口杀人如麻的宝剑,此刻被封闭在鞘中,无法施展削铁如泥的功夫。在数次用目光和举玉玦示意无效之后,范增只好实施他的第二步计划,通过项庄以表演剑术的方式,出其不意杀死刘邦。作为项羽的堂弟,項庄对亚父的计谋深刻领会且言听计从,他知道,若不杀刘邦,“若属皆且为所虏”就是自己未来的下场。
范增的精心设计,却不想被项伯以内奸的方式巧妙破除。这个无意中扭转了楚汉之争局势的项羽叔父,站在敌对阵营的刘邦一边,他一眼就看穿了项庄舞剑的用意,于是,司马迁的笔下,出现了“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庄不得击”的尴尬局面。
汉语成语,经常以典故的形式流传,千年万载,永垂不朽。鸿门宴中的所有人物,沉浸在惊心动魄的智慧争斗中,没有人想到,一个流传千古的成语,竟会在美酒佳肴中脱颖而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八个字的成语,将所有的情节和细节深深地隐藏在汉字的背后,只有太史公,看到了一个成语的惊险和历史发展的方向。
二
樊哙的出场,让一席酒宴突然变得无足轻重,美酒寡淡如水,所有的菜肴,瞬间失去了色、香、味、形,所以,司马迁笔下的文字,没有一个与菜结缘。
刘邦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樊哙出现在了张良面前。这个与刘邦同乡的勇士,当即带剑拥盾,闯入军门,欲与项羽、项伯拼命,项羽见到“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的樊哙时,猛然间不免吃惊,立即将手放到腰间的剑上。当他知道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只是刘邦的参乘之后,立刻松弛了神经,用夸赞的口气吩咐侍者赐酒和没有煮熟的猪腿。
樊哙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江湖豪情征服了英雄项羽,在接下来的情节里,又用“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官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的说辞,解除了项羽的杀戮之心,一个勇夫的智慧,卷刃了刀剑的锋芒,用语言击破了权威的盾牌。
在以同光体诗坛领袖陈三立先生名字命名的散原中学课堂上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樊哙的形象突然从文言文中站立起来,我瞬间看到了一个持盾握剑的大汉,怒容满脸,络腮胡子,根根竖立。在那个禁书时代,樊哙的勇士形象让一个毫无见识的中学生深深地吃了一惊。
四十多年前的中学语文课本早无踪影,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会同那个解救刘邦的壮士樊哙邂逅。2016年冬天的湖北江夏龙泉山,我同一班年轻诗人在风景迷人的楚昭王陵园内撞见一条大汉,一片杀气拦住了一个游人的脚步,那人手中的宝剑虽未出鞘,却在冬天的阳光下闪着寒光。一个与李逵、鲁智深等水浒英雄酷似的铜像是无法与江夏和楚昭王联系的形象,是那些刻在石头上的文字让我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鸿门。
在所有的图文和影视作品中,古代的英雄,总是以一种刚劲勇烈的外在形貌折服读者和观众。2016年冬天樊哙立在湖北江夏山野之中的音容笑貌,唤醒了我对英雄的审美,激活了我对英雄好汉的崇敬。然而,我无法将江夏这片长江边上的美丽山水同三秦大地上的咸阳联系起来,更无法将一个屠狗出身的江苏沛县人同武汉续上地域的血缘。
语言在坚硬的石头上开花,它让厚重的疑云瞬间烟消:
樊哙,江苏沛县人,少时以屠狗为业,后从军刘邦麾下,并在“鸿门宴”中力救刘邦,加之战场骁勇,屡建奇功,被封为舞阳侯。樊哙与刘邦亲为连襟,刘邦无后,吕后当政,封吕媭为临光侯,封樊建以江夏黄武之地。后来吕后的侄儿吕产、吕禄被朱虚侯刘章诛灭,樊哙之子樊伉也被视为党羽而杀,其孙樊建迁祖墓葬于龙泉山天马峰下。至汉文帝,樊建袭封江夏之地,在天马峰上修建了远眺亭,以缅怀祖辈功德。明楚昭王因迷信风水,强占了樊哙墓地,将樊哙墓向东边迁了200米。此墓现完好,风景区内为樊哙重立墓碑和塑像。
这些后人的文字,彻底洗白了阶级史观的偏见,颠覆了王侯与草寇的胜负评判,呈现出客观的历史状貌,更是省略了项、刘争斗和鸿门宴的惊险情节,让我这个接受过农民起义是社会进步发展动力的阶级观、政党观的旧人获得了新的发现。
太史公《史记》的那些不朽文字,却隐去了樊哙的低微出身,用“壮士”的英雄气概掩盖了“屠狗”的卑贱。自古至今,“屠夫”这两个汉字组成的职业,都不是光宗耀祖的勾当。前些年,一个出身北大的大学生放弃体面工作,选择卖猪肉为业,引起社会热议。这个名叫陆步轩的北大学子,回到母校,面对学弟学妹,仍然未能以赚钱谋生自豪,他用“我只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个小人物,一个受过高等教育而又为生活所迫,在西安街头摆摊卖肉的小贩。给北大抹了黑,给母校丢了脸”的自责表明心迹,从而折射了社会的主流价值观。
司马迁写《鸿门宴》的时候,正是英雄史观冲破泥土蓬勃生长的时代,太史公的目光,看到了两千多年之后的现实,看穿了我们卑微的内心世界。
三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武汉是一个幕阜山里人北上的必经之路。我乘坐黄尘滚滚的长途汽车到武汉转乘火车的时候,江夏、武昌这些地名,就是一些一闪而过的汉字。许多次看到江夏、武昌和纸坊这些地名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中学语文课本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就隐身在这片山水中。
樊伉、樊建,都不是《鸿门宴》中的人物,他们只是与樊哙血缘相亲的后人。从家族传承的意义来说,樊哙跟随刘邦,出生入死,屡建战功,江山建立,封妻荫子便是人生的必然。所以,樊伉、樊建身上,已经看不到与狗有关的卑贱,只有先辈打江山的功劳,铸成了他们身上闪亮的光环。舞阳侯的战功,是樊建分封江夏黄武的原因,也是樊哙身后得以在江夏安葬并建亭纪念的自然因果。
我是一个与山息息相关的人,八百里幕阜山是我一生温暖的怀抱,山水的雄奇秀丽,已经让一个山里人司空见惯,即便如此,我仍然被龙泉山的自然风光吸引和叹服,这片被堪舆者视为绝佳风水的山林,亦是王侯将相们的福地。在自己的分封之地,选择最佳风水,厚葬祖父,樊建的行为符合人性传承和文化传统。当樊哙的陵墓在江夏的风水上站立起来的时候,樊建这个江夏的分封者,一定心中大悦,他看见了先人的荫庇,看见了子孙的富贵。这个目光深邃的权力者,却没有看到前景的坷坎和未来的凶险。
历史拒绝说明无法预测的因果,只是向后人展示悲情的结局。壮士樊哙在江夏龙泉山的遭遇,也没有逃脱这种天设的规律。明朝的楚昭王是九百多年后的一个人物,楚昭王来到江夏的时候,这片安葬着樊哙的土地,已经变换主人,成了朱桢的分封領土。这个明太祖的儿子,在兄弟中排行第六,也是以屡次讨伐贼兵成就功名从而得到武昌江夏分封的王侯。汉家的天下,如今易名朱氏的王朝,只是大地永恒,江河不变,汉朝的山川,依然是明朝的风水。所以,樊哙的让位,就是时间发展的必然。幸好,舞阳侯樊哙不是楚昭王朱桢的私敌,汉朝也不是大明的乱世,楚昭王在霸占龙泉宝地的时候,心中仍怀慈悲,没有将前朝的臣子抛尸荒野,只是鸠占鹊巢,和平过渡。
在后人的记载中,楚昭王只是将樊哙的陵墓东移了200米。数百年之后,我作为一个游客,在历史的诡谲中,肉眼无法看到200米距离的奥妙。江夏的山水,龙泉山的风光,是组成大地肌体的血脉肌肉和骨头。楚昭王因为风水迷信的原因迁移古人陵墓,无法让我信服。
在堪舆理论中,风水是一种恒定的环境和气场,它是自然界灵气的集中体现,风水的占有者,子孙繁衍,世代昌盛,不仅生者安享人间的荣华富贵,即使阴间的亡灵,亦是威势显赫,出人头地。
我是风水的怀疑者,堪舆理论,从来没有动摇过我对无神论和唯物论的信仰。历史的改朝换代和生命轮回,无法让我在堪舆和风水面前下跪。大汉帝国的衰亡,朱明王朝的土崩瓦解,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舞阳侯樊哙陵墓强迁,气数尽绝,然而,强行占有了樊哙风水的楚昭王,却也被另一个时代的人挖坟掘墓,暴尸郊野。楚昭王陵气势庄严,气象浩翰,固若金汤的巨大工程,和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帝王陵寝结局一样,被后人轻而易举地打开,所有的金银珠宝和肉体精神,彻底失守,向时间展示着一个王朝帝国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后人的蛮横粗野之下,所有的风水,都成了一根不堪一折的芦苇。只是,我在舞阳侯樊哙墓前和楚昭王地下陵寝走过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旅游者的粗鲁,惊醒了王侯的旧梦。
四
樊哙出身卑微,他屠狗的经历,史书作了深层的隐藏。对于一个封侯的开国功臣,为尊者讳为贤者讳,是汉字的选择,也是儒家文化的传统。所以,江夏龙泉山的风景里,樊哙注定只能以一个拔剑怒视的英雄出现。
龙泉山,是一片可以让游客忘记历史的疼痛之地。曾经的战火兵戈,都被绿树掩盖,即使那些结了痂的鲜血,也被岁月的雨水冲刷无痕,这片出类拔萃的风水,樊哙显然不是主角,樊哙虽然是一个先行的原住民,但后来的楚昭王朱桢却以分封的理由打家劫舍,占山为王。江山改变,分封领地易帜,所以,几百年之后的我们,都以为江夏只是楚昭王的天下,与汉朝的舞阳侯毫无关联。
樊哙的英武塑像和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坚硬文字,丝毫未能改变龙泉山的姓氏和所有权,汉朝的壮士只是明朝昭王的陪衬。在二十一世纪物欲的喧嚣中,人心荒芜,每个游人心上都长了一蓬乱草。没有人对这个曾经在剑拔弩张的鸿门宴上保护刘邦脱险的沛人有丝毫探赜索隐的兴趣,倒是那些被人类豢养的狗,在舞阳侯座下撒欢,在历史面前拉屎撒尿。
我的冷汗,在这个时候无法控制地冒出来,我为那些无知的宠物深深地担扰。
人们已经忘记了历史,阿兹海默症雾霾一般地扩散,吸进肺中,深入到了骨头里。在江夏冬季的迷人风光里,没有人想得起太史公司马迁和《史记》中的一个汉字,所有人的镜头里,装下的只是那些没有人文和温度的伪装。而面对舞阳侯,所有的狗毫无惧色,它们和主人一样沉迷在繁华的现实当中,没有一只宠物能够认出它们的天敌,没有一只狗感受到来自屠刀的威胁。
一个以屠狗为职业的男人,一生中夺去过多少条狗命,手中沾过多少鲜血,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粗疏的历史,也拒绝记录这个文学的细节。在我的想象里,屠狗,只是舞阳侯人生最初的职业,与他跟随沛公刘邦造反起义,建功立业相比,屠狗的光阴,毕竟短暂和低贱,所以,史书中对樊哙屠狗的忽略不计,展示了英雄崇拜的情结。
樊哙以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强行夺走了鸿门宴的话语权,让一个卑微的参乘,成了宴会的主角。在对历史细节的分析和猜测中,我断定屠狗的樊哙,在鸿门小村的军帐里,没有遇到过狗类的挑战。项羽赏赐的食物中,彘肩是唯一的主角。那条带着血丝的猪腿,是对一个食客的挑战,然而,在樊哙眼里,却如同一根香葱,“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
狗的无知体现了人的遗忘,用名贵宠物狗作个人身份象征的男女游客,不满足于高楼大厦群中的招摇过市,他们将楚昭王的风水宝地,当成了狗的乐园。那些穿了人类衣饰的狗,无视大庭广众,公开在樊哙像前拉屎屙尿,壮士的怒容,钢针般竖立的胡须,还有那口即将出鞘的宝剑,也没有引起宠物们的丝毫胆怯。樊哙依然是勇猛忠诚的壮士,但群狗已经不再恐惧小心。两千多年过去,乡村的野狗,已经进化成了人类的宠物,所有的木棍,即使在乡下,也彻底失去了打狗的功能和作用,没有一个贵妇或士绅,能够容忍木棍对自家宠物的挑衅和攻击。
两千多年前的狗,在沛人樊哙面前,就是见了猫的老鼠。人与狗的角色在漫长的时光中转换之后,樊哙的凶煞,已经不能让一只老鼠吃惊。我在樊哙的墓前,看到了两只狗交配的场面,那种旁若无人烈火烹油的欲火,成了狗最疯狂的追求。
当狗成为宠物之后,所有的狗都有了姓名,那些与人类相通的名字,体现了主人的宠爱,超越了血缘的亲昵。山野里的狗,没有一只不是宠物。两只狗的激烈交配,折射了另一个物种人类的生活趣味,我看见它们主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描述的表情。
我的相机,拒绝记录狗的情色。一个月之后,当我在司马迁的《鸿门宴》中回到江夏的时候,樊哙的愤怒,让我心惊肉跳,铜像的凉意,穿透了我的皮肤,我在不寒而栗的同时,看见江夏龙泉的满山草木,一齐露出惊悚的面容。壮士樊哙拔出了他的宝剑,他手中的盾牌,身上的甲胄,竖立的胡须,犀利的眼神,栩栩如生。《史记》的疼痛,鸿门宴的声音,突然就到达了我的身边。
湖北江夏,是一个应该让人回到《史记》,看见一个勇猛壮士的地方,《鸿门宴》让樊哙成为历史的主角,一场没有记录菜名的宴会,让惊心動魄的智谋渗透到了后世所有的菜肴之中,让每一个读者面对熊掌、驼峰、鱼翅都食不甘味。
与我同行的江夏文友何炳阳,从樊哙塑像前走过之后,写了一首诗,我记住了那几句隐语:
山上荒出了风景/一座一座古坟/隐士一般/懒得路人/来读他们的名号/这些曾经生活/在这一方水土之上的人/也像路人一样/除了上山还得下山/而此刻的他们/躺在不下不上的节骨眼上/会不会惦念各自的后人呢/读坟如读人世/那些坟里的后人/是掉进了土里/长成了家坟/还是传宗接代去了远方/至今无法回头。
责任编辑 姚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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