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莲子
一
与你相遇,纯属一份偶然。而相遇之后,我便认定,这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我们有绵延不断的情谊,我们是山高水长的朋友。
我们天各一方,原本就是两条没有汇合点的河流,况且我们有着太多的不同。你深深热爱着自己的出处,情之所归,情之所钟,痴心艺事,戏比天大。我却对戏不甚上心。
唯一一次看你的戏,是在境外。
那次,当你知道我会去看你出演激情荡漾的悲剧,很高兴。你给我预留了最好的座位。你当然知道我坐在哪里。在台上,你唱则荡气回肠,念则字字千斤,跳着刚劲的舞步,边舞边唱边念,着实撼人心魄。
谢幕的时候,你很儒雅地朝掌声不息的观众席挥动双手。猝然,你放下左手,望向我,用一只手朝我挥着。
我也望着你。挥手,示意。
无须预约。怦然心动只在刹那。那一刻,感受着你光芒内敛的舞台魅力,也感受着你的细致和温情。都说,世上万物,有距离方得美好,人间百事,会意即是真心。台上台下,特殊的距离感让我们遥遥相望,会然于心。这种温软的、心细如发丝的感觉,一如那清幽、无尘的夜空,真的很好。
这个意绪盘桓在心里,久久不散。
值得珍藏的握手,是心与心的相握。
二
我们的世界不太一样。你总是时在中春,周遭不是花香四溢,蜂狂蝶舞,就是胭脂水袖,鬓影衣香。这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无论馨郁,抑或萧瑟;无论欣悦,抑或愁怀,都是。
我不刷屏,不关注过于热闹的朋友圈,当然也不关注你的一切。
你的认真透着幽默,“你狠!”
“我狠吗?”
我记得我们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因为,用心记住的,便再也不会忘却。
你说,“我们同属既感性又理性的人。”
我说,“兴许这才是比较完整的生命。”
你考学生似的问过我,“你内心深处是怎样的呢?”
我说,“一切的遥不可及,都如促膝相对。”
你说,“满意的回答。牵不了手,但能感觉温度。”
我说,“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来自于你。那是温暖的魅惑。”
你说,“有交流就不会有距离。”
我说,“是的。人与人之间,交流多了,心灵就会相通。就可以从遥远的时空聆听最近的心跳。有时候,说是你我之间的交流,其实是你我自己内心的交融,有些话是对自己说的。”
我还说,“总有一些东西,终究会在风中逝去,比如炊烟,比如村庄上空的飞鸟,比如云彩。”
你说,“有些东西是会随风飘散,但有些东西如把它当成风,就可以与风一起舞蹈,随风摇曳。”
你还说,“鸟儿会掠过村庄,如果我们的心如鸟儿,哪里都可以是美丽的村庄。”
与你交流,无需设防。总是流萤漫舞,有清风徐来。总是有一种推心置腹的情愫在内心深处曲径通幽。
喜欢你真情率性,心胸明亮。
喜欢你用实诚书写生活的本真。
记得,你还对我说过,“你抓的不是手,是心。”
“抓了吗?攫住了吗?”很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事,实已无须分辨厘清,一切顺适自然就好。
朋友之间,在道德的高地上,悦赏着,感觉着,便是美丽的。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能感觉到我们彼此都能够读懂对方。“懂”,这个属于精神范畴的词汇,是你我之所以能够一直交流,并且愿意拿出时间来交流的基础。因为懂,因为心灵相通,与你交流,有时候可以省略很多语言。我们在交流中逐渐靠近,而在这靠近的过程中,總有一种温软的感觉在心头荡漾开来。
光阴一去不返,千年瞬息匆匆。过尽千帆,多一个能带给自己心灵小憩的朋友,真乃人生福祉。
望透人生,亦知道,天下知己朋友,聚散无常。果若如此,即便彼年此时,相忘于江湖,曾经的温暖,点点滴滴都是珍贵,都会留在心中,藏在梦里。
三
你内心笃静,安然,不以物喜,不为己悲。但终是锐不可挡,气势极盛。你的才情总让你处于一种激越奔突的忙碌状态。总让你的精神飞翔起来,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每当鲜花和掌声潮水般向你涌来,一切皆好的时候,我不喜凑热闹,只想悄悄地躲开,来如风,去亦如风。
人的一生总要回避很多东西。我不知这算不算回避。
你却对我说,“我一直在。”
这话简朴平实,却是世上最能让人心动的情愫,也最值得仔细品咂的语言。
朋友之间,谁也不欠谁的,随召而至已是不易,一直都在实乃难得。足以让人在脑海中引发各种诗意的想象。在这个喧嚣和嘈杂的世界上,在巨大的欲望和物质主义面前,人们的内心变得过于膨胀和荒芜,越来越多的魂灵被金钱锈蚀,越来越多的生命被物欲荷重,我们太需要这如莲花般素净的东西了。或许它的光华并不耀眼,但即便灯光如豆,也能烛照生活的幽微,烛照人心深处那些因为拥挤驳芜的人生而产生的褶皱,让人在心里激起不逝的灿烂。
四
我们终归有着太多的不同。我注重运动,时常打球,喜欢在运动中感受力量和激情。
你不解,“为什么打球?”
你灵光四射,求新谋变,快速转换和连接各种艺术创造和体验,生命活出绽放的姿态。
我非墨守陈规,却是个念旧的人。虽说曾创下多个业界第一,也不愿意咀嚼别人嚼过的馍。但我依然喜欢旧的味道,喜欢经过岁月打磨的一切。感觉有印记的,便是有肌理的。而在肌理的最里层,散发着只有我能看到的光。亦喜欢虔诚地固守或拒绝某一种东西。甚至连手机都永远只用一个牌子,号码也是自启用之日起便再也没换过。诸如等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万事万物到深处,都有一种出神入化。
我时而会不吝啬语言,对你絮絮叨叨。你不忍拂人情致,即便听得不耐烦了,仍然风度依旧,温良谦恭,很儒雅地对我说:喜欢。
这是一份永远让人舒坦,给人温暖的友情。这极有涵养的待人和细腻的心思,让人心中忽有了咫尺天涯的感动。那份感动,会在心中悄然弥漫开来。
良善是一个人的气场。我想起人们常说的这句话。
五
你喜临池、读书、撰文,一身书卷气让人喜欢。那次,我请你为我写一幅字。不知无意还是刻意,不知偶然还是巧合,你在七夕这个最具浪漫色彩的节日之夜,沉心静气为我而书。
字写得潇洒俊逸,气息高雅,君子之风跃然纸上。
你告诉我,写这幅字,心很静。
我说,“在原本最不容易平静的日子,却积聚意念,以最宁静的心神来写字,这正是我所认识的你。”
你说,“以前是不从容地从事着从容的艺术,现在调整到从容地面对不从容的事。”
我说,“谢谢你的从容和用心。你赠我的一缕春风,已停驻心间。”
你专注于自己的内心,追逐着最好的自己,不被世俗的名利干扰。那次,在欧洲,你放怀诗和远方。你让世界听懂了东方古老的戏曲,同时也航向跨文化的巅峰。满载鲜花和荣耀归来之日,你便归于平淡,静心凝神地陶醉在书法中,给自己的心素颜修行。
你说,“一切都是平常。本来就该这样。”
这种人生姿态,让人觉着耐读,为之击节。
六
那天,无意间,你告诉我,这天是你的生日。
恰巧我和一画家朋友小聚,朋友的山水花鸟系列作品立意清新,大气婉约。在花卉中,尤其爱牡丹。这与她生在河南漯河,毗邻牡丹之都洛阳有关。
我说,“请朋友给你画幅牡丹图吧,流光溢彩,雍容華贵,图个吉祥。”
你跟我说,想要素牡丹。
我太懂你了。存一颗清虚恬淡之心。越是低调素朴,越是典雅清贵。
我说好,简淡蕴藉,耐人寻味,就画绿牡丹吧。生日,蕴涵绿意盎然,生生不息。
题什么字呢?重要的话,问了三遍,你就是不回答。
“你送我生日礼物,我要你来说。”
“好,我来说。”
生活中,你做人的色调单纯性和舞台上人物创造的色调多样性二者相反相成。那独特的温度与气质,让我脑海忽地跳出几个字:独具一格真君子。
你很特别。真的。这是你给我的最真实的感觉。
有友如斯,温暖。
责任编辑 杨 希
莲 子:本名徐春莲。广东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编审、一级作家、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2004年入选中宣部全国宣传文化系统首批“四个一批”人才。出版《用心触摸世界》《台湾笔记》《中国最后的自梳女》《传奇》等著作23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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