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寒汐
明朝嘉靖年间,有个名叫范子良的监察御史因为参劾内阁首辅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被陷害入狱,最后判了流放之刑。这范子良虽是文官,却在之前与武林人士颇有结交,因此江湖传言,将有三位高手大侠会在范子良被押解关外途中动手救人。
一条荒凉官道上,几个解差押着一辆囚车前行,囚车前面有两匹高头大马,骑在枣红马上的是顺天府解差头殷显,白马上高大骑者则是锦衣卫特派的北镇抚司总旗段锋芒。
此时殷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段锋芒说着话,段锋芒回应的并不太热情。殷显倒也能理解:堂堂锦衣卫总旗,摊上随行押解这么个既辛苦又没油水的差事,难怪打不起精神来。
一行人就这么无聊地赶着路,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万家渡口前。万家渡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前几日大雨令河水暴涨不少,因此暂时封河,摆渡的老艄公也没了踪影。
幸好万家渡河边开有一家如归客栈,虽然不大倒也有几间干净客房。殷显蛮横地赶走了所有住宿的客人,店老板敢怒不敢言。
客栈“清场”了,殷显也放下心来了,让店老板整治一桌好菜,兴致勃勃地招呼段锋芒喝两杯。段锋芒眉头一皱:“殷头儿,咱们在出公差,不好喝酒吧!”
殷显拉段锋芒坐下,斟满两杯酒:“总旗大人,你这根弦也未免绷得太紧了,这路程都走了一大半了,也没见半个高手来劫囚车。江湖上向来谣言满天飞,不必太当真!”
段锋芒推开酒杯:“你要喝就喝吧,我可得保持清醒!”
殷显只得自斟自饮起来。正觉得一个人喝酒无聊,店家的女儿来上菜,他眼睛一亮,笑眯眯问道:“姑娘你叫啥名儿啊?”
那少女怯生生答道:“您叫我小七好了。”
望着小七离开的背影,殷显对段锋芒笑道:“这姑娘长得不错啊!”
段锋芒瞟了他一眼,没搭腔,匆匆吃完饭就回房了。殷显撇撇嘴,傲什么啊!
入夜了,段锋芒和衣而卧。正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得隔壁殷显房间有动静,似乎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听着像是那个小七姑娘。
段锋芒一皱眉:这个姓殷的真过分,担着这么大的重责,还有心思搞这风流事儿!
段锋芒本不想管,但是耳畔不断传来小七可怜的求饶声,他终于忍不住起身出屋,推开隔壁的房门,进去拉开殷显:“殷头儿,算了,放过她……”
段锋芒话说一半感觉不对,殷显的身子软绵绵的,那小七却一改可怜样,眼中寒光四射,扬手一枚蛇形锥正中他心口。
段锋芒应势而倒,这时店老板进来了:“门主,那几个解差都放倒了,范御史已被解救出来了,屋里这俩咋办?”
小七冷笑一声:“你再给他们一人补上一刀,丢到河里喂王八!”
话音未落,段锋芒忽然纵身而起,抱住身旁昏迷的殷显,撞破后窗跳到了万家渡大河中!
小七和店老板大惊,从窗口望去,只见波浪滔滔,段锋芒和殷显已不见踪影!
小七皱眉道:“我太大意了,没想到蛇形锥打中他心口居然会没事儿装晕,伺机而逃,看来锦衣卫真是不负虚名啊!”
店老板说这么深的河水,这么湍急的浪流,他们跳下去也是自寻死路。小七摇摇头:“不能再大意了,咱们赶快护送范御史离开吧!”
却说水性极佳的段锋芒在河里抱着殷显游了大半晌,终于爬上了岸,这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殷显缓缓醒了过来,他理清了头绪,骂道:“老子被那个小七设计了!她进屋说来送洗脸水,我就闻到一股香气,浑身燥热控制不住自己才……”
段锋芒淡淡道:“幸亏她用的是迷魂香,不是碧蚕蛊毒!”
“碧蚕……”殷显一惊,“小七,难道她是苗疆百毒门的门主佘七寸?”
段锋芒叹口气:“想不到范子良竟能劳动到这位百毒门主的大驾,我们也是轻敌了!”
殷显问道:“那现在咋办?”
“自然是想办法把范子良抓回来,不然怎么回京交差!”段锋芒站起身,“休息够了吧?我们先回客栈,把你手下的解差们救醒!”
段锋芒和殷显回到如归客栈时,那几个被迷晕的解差已经醒过来了,说是隐约看到那店老板驾着一辆马车,送佘七寸和范子良往东去了。
殷显骂道:“你们看见了咋不追?”
解差們苦笑着说那时他们刚刚苏醒,四肢无力追不上去。殷显心道你们这些兔崽子,恐怕是能追也不敢追吧!他转头一看,段锋芒正对着一道车辙沉默不语,那车辙显示了车子一直向东而去。
殷显让手下把他和段锋芒的坐骑拉过来:“段总旗,咱们赶紧追吧,别真让他们脱钩了!”
段锋芒点点头,翻身上马。
殷显也上了马,吩咐手下解差放火烧了客栈。段锋芒重重拍了一下他肩头:“算了,别多事了!”
殷显这才悻悻作罢。
二人带领着解差们向东追去,过了良久,原本已空无一人的客栈中,忽然有了动静。地下酒窖的底盖慢慢移开了,佘七寸扶着范子良爬了上来。
二人向南而行,没多远来到一片树林前,店老板正驾着马车等在那里。三人坐着马车穿林而行,走了半晌忽然林中群鸟纷飞,佘七寸心下一沉,叫声“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四面树上羽箭纷纷朝马车射来,佘七寸护着范子良扑出车厢在地滚了几滚,堪堪避开箭雨,店老板则没那么好运,肩上腿上各中两箭。
箭雨一停,就从树顶纵身跳下数人,为首的正是段锋芒和殷显。段锋芒看了看地上的车辙,冷笑道:“这才是压了三个人身重的辙印啊,客栈外向东的车辙痕迹太浅了!”
佘七寸扶起范子良,瞪着段锋芒:“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总旗也有这么大能耐!枉你身佩御赐的绣春刀,却效忠奸佞助纣为虐!”
段锋芒淡淡道:“佘门主名满江湖,何必插手朝廷之事?只要你现在悔悟放开范子良,段某保你和手下全身而退!”
佘七寸看了看身中四箭的店老板,忽然娇笑道:“好,我放手!”左手将范子良往马车车厢后一推,右手一扬一团黑雾朝段、殷二人袭来。
段、殷知是毒雾,忙掩面屏住呼吸,身边的那几个解差却行动稍慢,吸入了毒气纷纷倒地。所幸这是在户外,寒风一吹毒雾很快散去。段锋芒不容佘七寸有机会二次施毒,抽出绣春刀急速欺身而上,刺向她心口。
佘七寸虽然毒功了得但武功却是一般,在段鋒芒招招紧逼之下难以招架,被绣春刀连刺三刀,血染罗裳。
正危急时,林外嘶鸣声起,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黑衣客持剑杀向段锋芒,替佘七寸解除了险情。
黑衣客武功高强,三招两式逼退段锋芒,喊道:“佘门主,你带范御史先走,我来收拾这俩朝廷走狗!”
佘七寸缓口气一回身却愣住了,原来殷显趁着他们打斗得激烈无暇顾及,竟偷摸过来制服了范子良,刀架其颈,喊道:“你们再敢妄动,我便将人犯就地正法!”
黑衣客一惊,和佘七寸、店老板退到一边,范子良长叹一声:“佘门主,宋大侠,看来我范某难逃此劫,你们就不要救我了!”
段锋芒一惊,对黑衣客道:“你就是‘诛恶剑宋仁钟?难怪剑法如此凌厉!”
殷显冷笑道:“送人终?我看他还是给自己送终吧!”
佘七寸忽然笑道:“你也别太得意,看看地上倒着的这些人,他们的命你不想要了?”
段锋芒俯身探了被毒倒的几个解差的鼻息,对殷显道:“没断气,还有救!”
佘七寸冷冷道:“别废话了,你放范御史过来,我给解药!”
殷显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枣红马和白马一起奔来。殷显挟着范子良跃上马背,喊道:“段总旗,咱们走!”说着两腿一夹马肚子,枣红马飞驰出林。
段锋芒看了眼地上的几个解差,翻身上了白马,紧追殷显而去。佘七寸和宋仁钟呆住了。
因为暂时找不到艄公摆渡,殷显和段锋芒纵马沿河往东南来到了一处驿馆暂时歇脚。驿丞一见是锦衣卫总旗亲自押解重犯“莅临”,不敢怠慢,连忙给在后院安排了清静的房间。
进了房,殷显给范子良戴上了镣铐。段锋芒对随侍的驿丞说:“西北树林中有六个解差估计已经毒发身亡了,你去带人收一下尸吧。”驿丞领命而去。
殷显见段锋芒神色冷峻,问道:“你是不是怪我不顾那几个解差的性命?”
段锋芒淡淡道:“无所谓,他们是你的手下,又不是我的。”
“我也是没办法。” 殷显望了眼窗外,“这天又快黑了,咱们还是老规矩,你盯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明日找船家渡河。”
两人叫驿馆杂役送来晚饭,简单吃了些。殷显出了屋子去隔壁休息了,留下段锋芒看守范子良。
范子良自打进了屋子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了:“段总旗闷闷不乐,是否还是为了那几个解差?我也没想到殷显会如此狠心冷血,置手下性命于不顾!”
段锋芒冷然道:“你想挑拨我们?”
范子良叹气道:“都说江湖险,官场更凶险啊……”
段锋芒冷冷道:“范子良,你说这话不会是想策动我反水吧?”
范子良道:“我是看你为人做事还有几分良知,否则也懒得开口!”说罢闭目养神,不吭声了。
到了三更,殷显过来换班,段锋芒到了隔壁房间。他刚关上房门,忽觉脑后生风,急速闪避,回身一看偷袭者正是佘七寸。
佘七寸一招不中,也不再进攻,反而在桌边坐了下来,低声道:“你瞪着我干嘛,恨我毒害了那几个解差?放心吧,他们死不了,驿丞带人去收尸会白走一趟的。”
段锋芒意外道:“你是说你给他们解毒了?你会那么好心放过他们?”
佘七寸道:“他们毕竟只是当差做事的,又非大奸大恶,我何必要他们性命?就是你,我现在也愿意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段锋芒冷笑一声,佘七寸道:“你看看自己左手手掌,是不是有层隐隐的青绿之色?刚才驿馆的晚饭中有一钵清汤吧?我在那里面下了碧蚕蛊毒的毒汁。”
段锋芒看了一眼左手,沉吟片刻:“你要我放了范子良来换解药?”
佘七寸摇摇头,手一扬抛给段锋芒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有一粒丹药,你服下就没事儿了。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你,是殷显。他表面上是个解差头,实际是严嵩义子,此次押解的真实目的是在途中害死范御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在动手了!”
段锋芒果然听到隔壁房间“扑通”一声。他从瓶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往口中一塞,出屋奔进隔壁后愣住了,只见殷显手持匕首还没刺到范子良身上,范子良的双手已从镣铐里脱出来扼住了殷显咽喉。
段锋芒还来不及出手,就见殷显缓缓倒了下去。他回过神来,望着范子良:“缩骨功,分筋错骨手,原来你自己就是第三个高手大侠!”
范子良淡淡道:“我自幼习武,本来确实想此生逍遥江湖、快意恩仇,只是如今奸佞当道祸国殃民,我才弃武从文进入官场。可惜有心除贼无力回天,武功不如权谋术、秘籍难比圣诏书啊!”
这时佘七寸也进了屋子:“现在宋大侠已经送那六个解差进来了,段锋芒你……”
段锋芒忽然将几盏油灯里的灯油全倒出来洒在了屋子里,拿出火折子,道:“一把火将这屋子烧了,瞒天过海!”
佘七寸懂他的意思:“可是过后这里也只有一具尸骨啊,怎瞒得过?”
段锋芒微微一笑:“扑灭大火后应是我负责检验火场,我会动手脚把一副骸骨分成二人状的!”
说罢点燃火折子燎着了洒了灯油的桌布、帷帐,熊熊大火瞬间燃起了!
等到驿丞和解差们奔来后院时,只见屋内浓烟滚滚,段锋芒跑了出来,屋子里还有两个人影晃动。
驿丞想带人冲进去救人,段锋芒赶忙拦住:“你们不要命了?”
说话间,屋子里房梁已塌,两个人影也已倒了下去,驿丞只得作罢,望着冲天大火担心起了自己的前途……
三天后,段锋芒如约来到西北树林中,向范子良、佘七寸和宋仁钟告别,说一切都已搞妥了,驿丞和解差亲眼看见范子良和殷显葬身火场,此案已结,他也要回京交差了。
佘七寸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初在客栈中,你心口中了我的蛇形锥为何会没事?”
段锋芒微微一笑,说是自己穿了金丝甲而已。他拿出蛇形锥,朝佘七寸掷过去:“这个还给你!”然后纵马而去。
望着段锋芒远去的背影,宋仁钟忍不住问道:“你俩确定这个锦衣卫今后不会向严嵩出卖我们?”
范子良微笑不语。佘七寸叹道:“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中毒!”将蛇形锥举起,“你们看!”
明媚的阳光下,蛇形锥闪闪发亮,蛇口中嵌着一粒完整的朱红色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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