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时,同学们都在幻想着到了那广阔天地里的各种趣事。尤其谈起将来在农村洗澡的问题,更是浮想联翩。有的同学还诙谐地说道:“农村肯定没有澡堂子,到那时,咱们就学电影里日本鬼子进村后,拿老百姓的水缸烧一缸热水向里一跳,那多惬意啊!” 当我们来到黄土高原上的小山村时,现实让我们热情高涨的心顿时凉了下来。高原的村子严重缺水,村民饮水都是大问题,更别说洗衣和洗澡了。全村几百口人就指着一口井过日子,绞满一担水得二三十分钟,每日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去排队绞水。我们村还有个规定,排在前边的人不论绞几担水,后面的人也不能催促。所以当我们下工时,经常水井前排了五六个人,轮到我们绞水时常常是晚上的十来点了。
初到村里,天气还冷,用水量不是太大。可开春后,我们开始走进田间干活。由于每天头顶着烈日干活,衣服都是干了湿、湿了干,人人身上都有一股馊味。到了晚上,真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洗个澡。正当大家为了洗澡的事情发愁时,突然想到了村中的涝池。在陕北高原的村里,为了解决牲畜饮水、盖房以及日常的洗衣用水的问题,每个村子都有个涝池,村中的雨水都被引流到涝池里存储备用。我们村的涝池,水面大约一百平方米左右,中间水深两三米,呈锅底状。入夏以来,几场大雨将涝池灌得满满的。涝池的南面是五六米高的绝壁,北面和西面是大路,路面离水面有一米左右,岸边长着青青的草和苔藓,既陡又滑;东面是个缓坡,婆姨女子们就在这里洗衣服。
一天,我们几个后生穿好泳裤来到涝池邊,只见几个婆姨和女子在说笑着洗衣服,我们三下两下脱掉了外衣跳到涝池里就游了起来。这时,只见那些婆姨女子抱起衣服就跑,嘴里还大喊大叫着:“啊呀!不好啦,那些缺德鬼出来了!”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没几天,那些婆姨女子对我们穿着三角游泳裤游泳也就习以为常了。我们游泳,她们洗衣服,各干各的,还时不时与我们开起了玩笑,并对我们每个人的游泳技术大加评论。
初到陕北,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我得了严重的脚气病,脚趾间溃烂流黄水,走路一瘸一拐,也不能下地干活。一天,我正在屋里坐着,就听见民兵连长锁柱喊我,他说组长福娲家的孩子掉到涝池里了。我一听,急忙随着民兵连长向涝池走去。当我们来到涝池边,只见池边站满了各村的人,他们个个焦急万分但是无能为力,因为当地的群众几乎没一个会游泳。我急忙跳入水中,在水底不停地踩着摸着,来回游了几圈,向连长锁柱说:“没有娃!没有!”锁柱让我沿着北面再找一找,于是我一面游一面不时地向水底伸脚踩着,突然,我感觉脚下像踩到了一个枕头一般软绵绵的东西,当即就觉得头“嗡”地一下。我猛吸了一口气,一使劲,头向下扎去,一伸手,抓住了那软绵绵的东西。我身子一蜷,双脚用力一蹬池底,一下就跃出了水面,睁眼一看,手中果然是一个孩子。我一手举着孩子,一手划着水游到岸边。可是一米多高的北岸长满了青草和苔藓,我一只手举着孩子,一只手抓着岸边的青草,情急之下怎么也上不了岸。这时,民兵连长把手递给我,他用力一拉,一下就把我拉上了岸。上岸后,我急忙倒提着孩子的双脚控水。正当我在这儿瞎鼓捣,解放军医疗队的医生和护士等一干人风风火火地从村中跑来,马上对这孩子进行了抢救。
遗憾的是,刚两岁的孩子由于溺水时间太长,肺部呛入了水,已经回天无术。陈医生他们只好带着万分的沮丧,叹息着走了。过后,福娲虽然失去了孩子,但对我还是很感激,并按当地风俗,让他的婆姨在我的衣服右下边缝了一个红三角辟邪。
从那以后,我们每日下工后依然去涝池游泳洗澡,而村中的小孩子却再也不敢来了。有一天下工后,我换了游泳裤准备去涝池洗澡,突然听见村中很多人大喊:“不好啦!福海家婆姨跳涝池啦!”我随着人们跑到涝池边,只见福海家婆姨在涝池中央,双手不停地扑打着水面。见此情况,我一扑就冲到涝池中,一边游着一边观察落水者的情况,只见那婆姨一张嘴喊“救命”,就灌一口水。她连灌了好几口水,挣扎得就不那么厉害了。我慢慢游到她身后,右手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用仰泳的姿势带着她游到浅水处。几个民兵冲过来,将那婆姨架起就走。原来那婆姨与兄嫂因家庭矛盾吵架,一气之下就跳了涝池想自杀,但是被我救起,从而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在那严重缺水的黄土高原,这个小小的涝池为我们带来方便的同时,也为我们留下了无尽遗憾。它折射出那个时代人们生活的苦与乐、悲与喜。
田新民,北京第30中学67届初中毕业。1969年2月到富县交道公社天乐大队插队。1972年招工到延安地区汽车运输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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