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吕政保
单位派我参加上级组织的合唱队比赛。尽管有上错花轿的感觉,可我也只能将错就错。
大家如约签到的那天,面对满屋子的男女老小,音乐老师几分钟的“开声”之后,端出一句“好一朵玉兰花”按组“验声”,一些人还真像“假币遇到验钞机——过不了关”。
轮到我所在那排时,我努力把那朵玉兰花唱出满腔深情。“验钞机”走到我面前,要我单唱,我唱得倍加倾心,不好意思,还是被请出了队伍。“验钞机”的评语是“不靠谱”。我不觉得意外,别说我有多少音乐天赋,也别说体内有几个音乐细胞,单说那五音,还不是“抱残守缺”的样子!
然而咱们文联人手少,一时难以找到替补,单位又不能缺席。怎么办?顿生回单位不好交差之忧,于是拿出曾经在部队攒下的“不轻言败”的犟劲给组织合唱的领导反映情况。
我又回到了合唱团。
我不无歉意地投目“验钞机”,担心再次被刷,更担心因我那不全的五音把大合唱给唱砸。
灰白头发的“验钞机”好像收到了我的目光,很淡定,淡定到根本就没把昨天亲口说的“不靠谱”当回事!
人员筛选完毕,留下者全都登上诺亚方舟。
这时候,“验钞机”也眨眼转变身份,当起了园丁,复位干起了老师的活儿。
他叫波波,人称波波老师。
如何唱好歌,波波老师给我们开方子,“气沉丹田,力聚腰际,用最大的力量发最小的声音”。并教我们嘴发摩托车发动机“突突”声掌握火候。好家伙,一下子满屋子都是摩托车发动机争先恐后,此起彼伏。待大家都会“突突突”地发声了,又教我们如何把“啊、喔、额”唱得“横刀立马”。
上午操琴不言的女老师,到下午时跟波波老师换了个角色。有人称她为娜娜老师。娜娜老师站在合唱队伍面前,那透着智慧和音乐气质的脸俨然“天路上走来了美丽的高原红”。她扶了扶眼镜框,强调我们唱歌,声音不要那种“垮的、扁的、哑的”,而要那种“立的、圆的和男子汉那样有力量的”的效果。娜娜老师边讲边配合有些夸张的手势和口型,来区分“垮、扁、哑”与“立、圆、力”的歌声。
可能有些累了,队伍的认真度开始有些松动,三两人在揣摩老师的“垮的、扁的,哑的”和“立的、圆的,男子汉力量的”之言的内涵与外延,再看他们的表情,似乎揣摩出了几分难与君言的妙意。娜娜老师依旧站在队伍前,讲解唱歌如何防止“垮、扁、哑”且做到“立、圆、力”。她说,我们不能像鸭子嘴扁扁地唱,而是要唱圆,唱出立体感,这样,我们唱出的歌声才能有小溪进入大河的感觉。娜娜老师跟波波老师高度默契地强调,“一定要腰部用力,靠腰的力量把气顶上去,而且腰部千万不能松气,一松气,就完蛋了”。她把“完蛋了”三个字说得我们如履薄冰。
娜娜老师有一个不满周年的小孩。尚处在哺乳期的她,“一回家就要分分秒秒地照料小宝宝,晚上的状态总是处在睡与醒之间”。她说,“我也跟大家一样累”。此话一出,令我们顿然失去了说累的资格。
然而她一站在演唱队伍前,家中婴儿母亲的角色立马转换成指挥千军的首领,随即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鼓胀着音乐。
娜娜老师毕业于新疆艺术学院。专业熏陶出了她这份独特的音乐范。她那偶尔的幽你一默也具有消疲提神的功效。她会拿眼睛扫描队伍,开口说,大家眼睛别乱跑,都往我这里瞧。再说了,我也长得不怎么伤眼吧。
负责任地讲,颇为养眼。我们便不再左顾右盼,齐刷刷聚焦于娜娜老师。这个阵势倒让她有些难为情了。
或许是为了让我们尽快进入角色,波波老师一语道破天机。他说:“唱歌就是拿腔捏调!”老师的这一秘笈还真让我等零基础音乐人士茅塞顿开,似乎我都没那么“不靠谱”了。进而他玄妙无比告诉大家,拿腔捏调的声音不是嘴里出来的,要从眉宇间出来,无论字词如何变化,发声部位都不能变化。这么说时,他把一手指绕到后脑勺那个地方。我边看波波老师示范边想,都说人要开窍,还说人有七窍,那么要唱好歌恐怕还要多开两窍才行。
歌唱家有特异功能,歌声能从印堂穴出来!发声部位在后脑勺,我的印象那是风府穴的地盘。平时喜欢听越剧和京剧,感觉这两种唱腔蛮吻合了波波老师的要求,真不知那些演员在台下寒窗苦练了多少个花开花落,燕去燕回,才开经络、通穴位,才得以在台上用装腔作势的唱嘴技压群雄!
跟着老师试了几次,还真拿不成腔,捏不成调。原来拿腔捏调没那么简单!我刚鼓起来的信心,又泄了。
练歌的场所在州宾馆的二楼,往下看,天井间花草树竹相映,拱桥小径成趣,有歌友说这里是楼宇缝里的氧吧。说得贴切。我倚栏俯首朝楼宇缝里的氧吧猛吸了几口,有些泄气地对波波老师说:唱歌的嗓子是天生的。波波老师不赞成,他用雄浑厚实的嗓音纠正道,任何嗓子后天都能练出来。
终于明白波波老师见我回归演唱队时那么淡定的原因。在他看来,只要按照他的方式认真练,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一百几十号人马会不会认真练?当然,这也不像是问题。尽管大家音乐基础高低不一,也难保人人字正腔圆。但集体荣誉感谁都不缺,队伍中还有不少军队转业干部,他们可是个个“见红旗就扛,见荣誉就争”,胸腔内满满的集体观念。
娜娜老师似乎也看出我的顾虑。每次她站在队伍前指挥时,也有意无意地把目光多往我这处投放。她那优美的指挥手势,和那随乐起舞的小小马尾辫所营造出来音乐美感鞭策我受领军令状般发誓超常发挥地把这次歌唱好,不辜负“青色草原”的期待。
娜娜老师给我们说过,人体有“胸腔”“口腔”“颅腔”三个“音箱”。三个“音箱”全打开,唱歌才会有立体感,才会圆起来,才不会“鸭子哼哼扁扁腔”。到底如何从效果上感到声音从眉宇间发出来?如何让声音都聚拢在后脑勺的窝窝里?又如何“变现”娜娜老师所说的“胸腔和颅腔一个管道,要把歌词装在这个管道里,畅通无阻”?除了反复按照俩老师的要求练以外,我甚至开始从意念入手,在唱歌时,除了腰部蓄力,声带紧窄外,总是想象声音是从眉宇间印堂穴跑出来的,还用手指点着印堂穴,强化指路效应,努力想象着嘴巴的那个庭院门可罗雀。
如此这般地在意念引领下练了几天,再吊两下嗓子,还真整出了几分拿腔捏调的感觉,大大增强了声音的穿透力,不再担心将来被队伍前演奏乐給盖住,甚至娜娜老师讲的“闭口音也要按开口音来唱”的难关都有攻破的迹象,心里踏实多了。
和我一样心里踏实的还有波波、娜娜两位老师。有那么好几天,一合唱时,低声部总有“低八度”的声音,贴地卷席般,不能与大家同频共振。这种“低八度”杀伤力极强,是合唱之大忌。“验钞机”和“枪手”的身份已成过去式,怎么办?两位老师一合计,勇敢拿出“入室弟子”才给面授的技巧,迎锐而解了“低八度”对整体效果的破坏,合唱队一下子“柳暗花明”,可以整齐划一地“拿腔捏调”了。
正式演出的两天,娜娜老师以《中国之最》为例,又对我们更上层楼地提出了要求:唱歌的最高境界是以情带声,并展示她好几款表情,传授脸部和眼睛如何以歌为中心表情达意。这时候波波老师很自信地预言:练歌至此,万事俱备,只等拿奖。
演出时,学会了拿腔捏调的我们把《中国之最》唱得东风拂柳,春满大地,唱出了中华儿女的千年梦想;《走向复兴》则是铿锵有力,唱出了中华民族创造辉煌的山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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