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北野
映山红
映山红盛开的时侯
正有人埋上山岗,风声的漩涡里
洒满了甜蜜的落英
比起流水越过的岩石,多少光
开始变得神秘
我知道春天如此短促,像闪电
夺命的一瞬
在这个万物明媚的时刻
我知道自己的痛苦来自何处
人群,花朵,迈入天空的白云和小兽
它们都将在此找回自己的归宿
而今天的盛开和衰落
对于我都是谜团,在我的身体之中
它们都成了明亮的伤痕
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如同一场
生命的激流,我一个人总想在大山的
阴影里,向着它痛哭
无声哽咽和撕心裂肺
像一个失败的英雄或孤独的野兽
灰 鹤
一只灰鹤,在天空里飞
想想那浩荡无垠的远方和暮色
我突然想流泪
灰鹤的旅途无望而沉寂
它偶尔鸣叫一声
山顶的星光就闪亮一回
灰鹤,灰鹤,我的舌头底下
压着你的歌;而你的风声
却扎进了我的双肋
我什么也无法说出,整整一夜
整整一个思想的黑夜
我都在跟着你飞
民 谣
我学会了一首民谣。荒野里
淫乱的小调,野花中烧起的火苗
星辰在一个孤岛上,为一个人
升起,又为另一个人降落
为了活下来,他用利斧
不断伐树,直到大地露出沙漠
为了祭献,他支起一座磨坊
直到磨碎了鲜花、钻石和筋骨
当一个面容皎洁的小神仙
推开门扉,蓝色的歌声
就变成了月亮里弯曲的小桥
山 中
今日山中清静,这白云的
心脏,流水的天空
峡谷青翠欢跃,一切生命正年轻
而尘世多苍老,它们
被隔在山外,和这个世界
几乎没有什么关系
樵哥的斧柄,长成了松树
或石头,但他脸色柔和
如同温暖的先师
你看过那些激射的光吗?
它们不断出生、幻灭,倏忽往来
像我们不确定的人生
而我在乱石上读书,仿佛已经
多少年了,心中平静
人间的风雨都在远处飘落
深山有记
风把茅屋,刻在石头上
风又把石头,刻在树冠上
我遇见的妇人
有岩画的手,有桃花的脸
她身上披着流逝的微风
古老的荣耀和倔强的笑容
聚合在一起,让一所低矮的
门扉,在背后闪闪发光
其实我多么信赖这春天的相遇
尽管它是尘世的边缘
尽管这是一个
我永远也不会再来的世界
——尽管我从不接受
她的询问,我也知道她的谜底
一如我熟悉的经卷中
那些寂静的吟诵
溪水有未知的生活
花朵有远行的路程
弯月一样的天空,横跨过头顶
某些绿荫
必须要挤满缓慢的亡灵
这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岁月
那些幸福的农夫
零零星星地散落在田埂上
他们既懂得此刻生存的真理
他们也懂得深山里
那些僧侣心中寂灭的咒语
在人间
田野干裂的沟壑间
稀疏的麦苗,像蓝色的香烛
它代替我心中的山水,向你祈求
在古老的轮回里,我有时候
是流浪者;有时候是铁匠或农夫
在这些事件中,我面目诡谲
星月低垂的旷野,黝黑的泥土
富庶得流油,但它辽阔的寂静和
不安,却无边无际
稻草人在秋天脱去了衣服
放在云上。稻草人踏上的脸
红彤彤,像感激丰年降临的鬼魂
母亲在其中早死,家园躲进了
梦中。媽妈,我的惊恐谁能安抚?
像我心惊肉跳的出生
按着人群的指引,僧侣都找到了
经卷,众神找到了庙宇
而我找到的家门,却暗如陷阱
北方的候鸟隐藏在山巅
这个世界有多少恶毒,都不能
动摇它在时光中飞舞的眼神
现在,一道河流波纹骤起
秋天沿着风声找到我的面孔
落叶里它正解开捆绑我的双手
人间多少事,凭这些朝夕的涂改
就把一个生活的狂徒
彻底变成了苟且偷生的蝼蚁
想念母亲
——母亲节献诗
池塘的光,起于无声的波纹
白雾在树林里闪耀
它的茸毛,接近了悬崖的嘴唇
你从空中看到这一切
眼睛里倒出的水
落向了母亲起伏的屋顶
母亲在河边弯腰拾草
她未老先衰,不停地咳嗽
肺里像住着几架风车
一双翅膀被反复关闭和打开
她枯萎和劳动的原因
让我心惊肉跳
这样的岁月,一直坚持了
三十七年,贫穷的孩子仍然活着
而母亲已经熬不住了
这个夜夜疼痛和叫喊的身体
一生都让我抽搐
我觉得人生就是一条死胡同
它从来就没有出口
现在仍然是这样,那些
熟悉的背景还在,它们漫无边际
郁郁苍苍,忧伤,孤寂
河水默默地流向远处
只是其中没有了母亲,没有了
那个弯曲的桥
那个我想要紧紧抱住的身体
现在我的怀抱里
只剩下了疼痛不已的空茫
像收割后的田野
含着空荡荡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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