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纪事

李皓

烟 花

我想顺其自然地去三月

我想不动声色地下扬州

我可不想再闹出些不合时宜的动静

我只想与父母妻儿一起

安静地守岁

把争吵的声音守到最低

把磕绊的道路守到平坦

把黯淡的灯光守到天亮

把平淡的日子守到无奇

那绚烂的，那风光无限的，那绽放的

都被气定神闲的黑夜一一淹没

那平地惊雷

没有一点回音

该鞭挞的，是浮华，是焦躁

是没有战争的硝烟

是需要摒弃的恶俗

这迷幻的毒

这致命的霾

把西湖弄瘦

连春天的眼神也不值得相信

而我断定你为我开过一次

像白日梦，自消自灭

而你的归来

终究让我寝食难安

过年话

过年话都是好听的话

它有悦耳的功效

过年话都是虚伪的话

我们却很享受这种虚伪

过年了一定要说些过年话

把平素的脏话废话牢骚话郁闷话

统统丢到年的那一边

而在年的这一边

那些丰盛的菜肴为我们的嘴

抹上了一层油，或者蜜

问候自然有了香甜的味道

只是这味道能保留多久

我是存了疑心的

甜言蜜语被风一吹就露馅了

日子却是那积雪

虽然干净

却总被灰尘污染

无色无味，也无语

并且，顽固不化

年关断想

一首用来调侃的小诗，让一些人大惊失色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提到了谁，他们

揣测、打探，甚至偷窥

期待从有限的语词中寻找

无限的线索和蛛丝马迹

还有说客，打着多年老友的字号

企图让我交出莫须有的底细——

邪恶者希望我交出正义

歹毒者希望我交出善良

虚伪者希望我交出真实

软弱者希望我交出肾

溜须者希望我交出马

下石者希望我交出井

妒忌者希望我交出狂傲

两面三刀者希望我交出快乐和才气

更有甚者

自称好人者希望我交出好

交出凌厉的眼神

交出口无遮拦的言辞

交出听觉味觉视觉

交出被我圈点的个别小人

直至，让我体无完肤

我实在无法将小人和小鬼做个区别

他们都走在通往年关的路上

我看得见小人

我看不见小鬼

一声爆竹可以让小鬼魂飞魄散

一首小诗可以让小人人人自危

看来我还得写诗！对于无法应付的世俗

我只能服从自己的内心

看得见的，我嫉恶如仇

看不见的，我捕风捉影

该交出的，我如法炮制

不该交出的，我守口如瓶

小 城

回得去也好，回不去也好

小城始终是我的胎记，连激光也打不掉

除非把这块肉割去

但它会留下伤口

伤口愈合了还会有疤痕

这真是个问题

我的秉性还在原地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儿

小城的江山却每天都在脱胎换骨

这委婉的抗拒由来已久

我不能不更加怯懦

我不敢靠近这火炉

我只能依靠往事和梦呓给自己取暖

那些跟我一起烤火的人们曾经递给我一根山芋

这滚烫的道路始终通向无可预知的远方

而我在这场一个人的战争里，常常自顾不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