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迟暮

杨碧薇

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那些喝醉酒的金蛇，

让它们像从前一样在窗帘上狂舞。

就这样，

用舌头纠正口误，

用身体惩罚放荡。

直到水杯漾满星光，

直到壁炉吞噬风暴。

把酝酿许久的话，

再次密封进坛里，埋在树下。

把枯藤老蔓噼噼啪啪修剪完。

到春天，再开出另一种

清清爽爽的白花。

失眠的时候，

也不要祷告，也不要抽烟。

要起床梳妆，哼一支歌，

将夜晚过成白天。

你不在。我穿上一双绣鞋，

通往一段崎岖的路。

我们，一个是大河，一个是高山。

冰川的背面会传来你的声音，

我会蒙起耳朵，不去听。

那就这样吧，

即使不合时宜的猫勤奋地叫春，

挂在月牙上的残雪纷纷跌碎。

走过丹葛尔

丹葛尔，今晚月亮把雪涂在你的嘴唇上

让你颤抖着说出

纯洁又冰冷的话语

我们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只因星辰的运作

才会在这条灰色的街上

怀疑地对望

但那时你又说不出话

我离开后，你仍然坐在粗线条的边缘

拒绝进入宽敞的路

用经久不衰的方式

享用某些美好或伪装的花朵

可是，我还要走过多少的路

才能在转身后接近你

我究竟要翻越多少的山岭

才能彻底翻越你

灯光太暗了，丹葛尔

我已把仓惶的爱情撒在你的土上

发不了芽，只有遥遥无际的阳光会将它们

啄取

世事历来如此

无辜的我，迎面到来时

就注定扮演那枚

深埋你心底的典故

一

一粒眼睛，一枚瞳孔。

一个世界，一轮太阳。

一位母亲。

一位神。

一种纯洁。

鹿与清水。

无数的规则犁过国土，

臣民们倒在五光十色里。

即将要溃亡了，

王是最后的坚持。

王流泪了，

跪在先民留下的土地，

先民的声音说：你拥有至高的疆域，太阳

是唯一的。

王起身，珍珠滚落大地。

王累了。

王说：我要写诗。

唯有诗配得盖上玉玺。

王的玉玺上只刻了一个字：

“一”。

奔马迟暮

如何写出这两个字：

幸福。

直到万种失意，

又风干墨踪。

迟迟不开的花蕾，

是紧闭的唇。

少年的牧鞭指向地平线，

那一头奔马迟暮，奔马迟暮。

在极缓的自杀中舔了舔血液，

一样丰富，一样痛苦。

雨后的蘑菇，

逃亡的大树。

套上鞋，剪去车轮的头发，

挽歌天真，殇歌肃穆。

草原的那一边，

少女的牧鞭指向地平线，

那一头夸父倒了，奔马迟暮。

每一天醒来，枕边掉落头发，

套上鞋，

挽歌天真，殇歌肃穆。

梦境如烟，缓慢的自杀像噬毒，

舔了舔墨汁，

一样华丽，一样痛苦。

雨后长满了蘑菇。

心坎逃亡着大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