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雨山的路灯
夜空太黑,太远了,
我们连同世界沉了底。
有些孩子蒙着眼睛,拉着手,
从黑夜里走出来。站在雨山的马路旁,
将空气里撒满金子。
于是车子开动起来,拎着购物袋的女人
从容不迫,下晚自习的学生嬉笑,
我们这层薄薄的世界被照亮了。
小马城这只浅浅的盘子,就发出
透亮的光,向夜晚展示盘里的
白芝麻。
某一类凝结成固体的爱
爱是一种灵感,是刚发现自己存在的幼枝
向温暖处试探
一种高密度液体,爱不易泼洒
爱是第三事物。
爱是蓝色的25摄氏度火焰里长出的树;是一颗
自恋的眼泪(缘由不明)
爱是自我虐待。
爱是一声不响,把他人做成随时取用的情绪印章
是自私、不讲道理和嘴唇脱皮
爱需要被照料,健康时是液态和气态
当爱变成固体——
谈论它已是禁忌
童年
小孩子们,我是说所有的
都在做同一场,黏糊糊的梦
他们在梦里跌倒的时候,会被自身柔软的骨头
弹起来。玩具匣子脏兮兮的,
里面会生出陌生的,小翼龙
没有人解答为什么,因为到处都暖烘烘,
黏糊糊的。一片长满黄草的原野。
橡树一样结实的孩子,呈现坚果色
以及,柔软的母亲们
黄玉做的日光照着她,她们,母亲的脸颊
是樱桃小绒毛的颜色
她们阻止不了孩子们——一群残忍的小甲虫
围观壁虎的尸体(被碾压又被阳光炙烤)
稚拙的残忍,一如幼虎的舌头
从浅土里默默长出来
舔舐着她们裸露的脚踝
软雨
还没汇集成流水,房顶之上
雨水从安详的乌云中
落下来(像棉被里掉出来将发芽的黄豆那样)
润湿每一棵棕榈树的棕片
它们像矮脚男人的灯芯绒裤子
向下垂着。我走进阴雨天
——一个巨大的卧室
又湿又绵,空气松软得让人颤栗
阳光烘焙过的地面
释放出人与人对着头时的,
鼻息味儿;我在雨里面
盖着乌云被子,
我在被子里的时候
就变成婴儿
不安
大概是在深夜,它蹲在床头
手指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掏出
眼仁便已颤抖着,像是跳动的种子
——一个哀伤的孩子
需要被黏在母亲的胸膛,才能停止哭泣
它存在的地方,有透明的婴儿在跳舞
我们一起等待着——其中没有期
它突然开口说,“我来自头痛,
以及棉花丝那样粗细的一撮神经”
努嘴两下,侧脸像一只灰色的石榴
“并且是个来自日本的贵族”,它作补充
只是它还乐于在梦中争执,用蓝色的小手
把自己裁成方块
然后黑夜变成褐色,水里飘着的豆子
它们浓稠得使人恼怒,并粘在它的尾巴上
复苏
雨水在生长,铺在汗珠细密的脸颊上
弓腰的人,以及匍匐的叶子
都听到了回荡的号角声
世界睁着,巨大的白色眼睛
代替一切存在过的事物
去见证,未来的美妙之事
它们穿过干燥的泪河,变得具体起来
“请给我写一封信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座刻着这句话的墓碑,和一个旧信箱
并列在一起,就像
春天也在踏青的脚印里
肃穆地立着
四〇七
我的大学生活发生在
宿舍的阳台上
它是一只鸟的嗉囊
有着掉漆皮的木门、软塌塌的墙壁
白天的时候,它是个被翻得底朝天的抽绳布袋子
里面装着东操场、田楼和一些细碎东西
(就像你在许久前的背包里翻出一些钢镚)
陽光在袋里穿梭,透过经了水的旧衣裳
最终到达袋口,我的眼睛
我无数次和阳台问好和告别
到了晚上,它把我误当作四肢着地的夜行生物
这时它是朴素的星台、滴水的山洞
它用凉气抖落一身白天的灰尘
在晚间兽类的毛发里屏住呼吸
在阳台上,我们只要穿过洗衣盆和衣夹的山谷
便能听到澡堂机器的鸣叫
也能看到星星
(施展,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学研究生在读。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青春》《百花园》等。有作品入选《2020中国年度微型小说》等选本。)
编辑:耿凤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