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池塘深处的真相：凌乱情事怎不前狼后虎

木木

“一眼看破邪恶，一刀剖出人性，很多罪恶的真相，就藏在肉体的深处。”陆锐不是个健谈的人，却有一双灵巧的手和敏锐的眼睛，大家都说他是天生做法医的料。

孕妇被肢解，真相迷离

陆锐，鲁东南公安系统刑侦科的一名法医。为了破案，他见过无数形态各异的尸体，其中，印象最深的则是他遇到的一起杀人抛尸案。

2016年2月17日夜，农历正月初十，市分局值班室。春节刚过，山东沿海的夜晚依旧寒风凛冽。那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刚到晚十点，陆锐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刑警大队的电话，他浑身一颤，肯定是命案。“市北郊一村庄池塘发现碎尸，请法医立刻赶往现场。”听到有警情，搭档罗林的耳朵早就竖了起来，他俩边急促地往外走边说：“这大过年的杀人碎尸，够狠的！”

刑警队长李斌先一步到达了现场，立刻向他们介绍了基本情况：杀人抛尸，残忍分尸。报案的是邻近村的两个小伙，他们穿黑夹克、牛仔裤，头发染成了黄色，典型的乡镇小混混的模样。

刑警队长李斌介绍，这两个小伙晚饭后携带炸药来池塘炸鱼，在这块破冰处发现了上浮的血迹，两人越想越怕，担心在这里留下痕迹会被误认成杀人犯，赶快报了警。

原地等了半小时，几个打捞队员上了岸，结果令人失望，除了原先打捞的那四段下肢，死者上肢和头颅都没有找到。陆锐仔细看了一下池塘，虽然深冬已过，水面却还有一层大约一厘米厚的冰层。抛尸者如果把碎尸全部抛在这里，这水又没有暗流，尸块不会发生移动，应该很容易打捞。很显然，凶手是分散抛尸。

附近的冰面已被打捞人员破坏，几片碎冰夹杂着血色。据报警者介绍，抛尸处仅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层被死者的鲜血染红，陆锐推测应该是杀人、碎尸、抛尸连贯完成，案发地点也不会距此太远。

陆锐站起身来对李队长说：“碎尸的另一部分估计不会太远，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只有死者尸体完整了，才能更快确定尸源和死因。”陆锐低头看了下手机，不知不觉已是凌晨2点多，他和罗林把尸体碎块包好，连夜送到市DNA检测中心。

2月18日一大早，死者DNA检测结果就出来了，死者为女性。根据骨龄推算，死者年龄大约28岁至33岁。同时，警方开始对周围符合死者条件的失踪人员逐一排查，也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向外辐射，死者的年龄和身高成为主要特征。

截至下午三点，排查人员共上报58名，但都被一一排除。最后一个名叫蓝月的女性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蓝月时年28岁，已婚，身高1.73米，家住鼓楼村，离案发现场5公里。

资料显示，蓝月丈夫杜钢干长途运输，家里养着两辆运输货车。2012年2月，杜钢不幸遭遇车祸，下肢瘫痪，家里欠下十几万元的债务，蓝月之后去了城里打工，把女儿和丈夫扔给了婆婆。警方很快做了蓝月女儿和死者的DNA对比，确定死者就是杜钢的妻子蓝月。

躺在床上的杜钢在听到蓝月的死讯后反应平淡，没有流露出过于痛苦的表情。也许是长期卧床不起的缘故，这个曾经帅气的男人满脸憔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这个男人心里有秘密。”罗林对陆锐说，“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女人，丈夫又瘫痪在床，很容易让人想到婚外情的狗血剧情。”

“有婚外情又能怎么样？一个瘫痪的人能完成杀人、碎尸、抛尸吗？不可能。”

“也许是雇佣杀人呢？”

“更不可能，他家这几年全靠老婆打工度日，他哪有这个实力雇佣杀人？”

大家对蓝月的丈夫是否是凶手议论纷纷，陆锐只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死者其他的尸块，一个完整的尸体才能告诉他更多的秘密。

死者胸部指纹，锁定凶手

当天下午六点，终于有消息传来，李队长来了电话：“死者碎尸已经找到，是在距离第一现场500米的另一个池塘里发现的。”陆锐精神一振，立刻和罗林去了现场。到了后，陆锐发现尸块分装在三个塑料袋里，其中两个塑料袋也是被冰碴戳破，只有一个完好无损。

死者嘴唇发紫，舌骨断裂，颈部有明显的约束痕迹，可以推断死者是窒息死亡。经检查，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可是装有死者下体的塑料袋也已经进水，精液是水溶性，已无鉴定价值。

唯一完好无损的是装有死者胸部的袋子，陆锐俯下身子仔细观看，蹲在旁边手拿放大镜的罗林忽然指着死者的胸部说：“陆锐，看这里，是不是有纹线？”陆锐接过放大镜，看到胸部下侧部位手指纹线比较清晰。罗林大喜，小心翼翼提取了指纹，这个发现太有价值了，它很可能就是凶手最后留下的指纹。

罗林说：“尸体其他地方有明显的手套纹路，唯独这个部位留下了指纹，看来凶手很狡猾，这个指纹也许是凶手和被害人親热时留下的。因为在胸部的下方，被凶手忽略了。”即使指纹不是凶手的，也是最后一个和死者有过密切接触的人，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陆锐迅速把尸块带回解剖室，进一步解剖检查。死者腹部隆起，陆锐用解剖刀把腹部轻轻划开，结果不出意料：这是个孕妇。“太残忍了，怎么下得去手啊！”站在旁边的罗林禁不住爆了粗口。

“冷静，有时候愤怒会让你的视线模糊。”陆锐静静地对罗林说，“你不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吗？死者的丈夫多年下肢瘫痪，性能力应该会有障碍，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呢？”

正在这时，接到通知的死者家属过来认尸了，来者是蓝月婆婆。蓝月婆婆看到那些碎尸，吓得瑟缩着身子不敢靠前。罗林上前搀扶了她一把说：“大娘，你要看清了是不是你家媳妇，还怀着孩子呢。”婆婆听说死者怀孕，顿时来了精神，走上前去仔细辨认了片刻，随即坐到地上大哭：“我可怜的儿啊，我提醒了你多次你就是不听，这个女人果然怀了别人的孩子。”人已经死了，死者的婆婆已无所顾忌，开始吐槽蓝月生前的“斑斑劣迹”。

2014年，蓝月因丈夫瘫痪进城打工，开始是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一年后，因为她身材相貌出众，被一家汽贸公司的老板苏华看中。蓝月很快投入苏华的怀抱。不久，苏华就把她安排到了自己的公司，成了他的地下情人。

根据蓝月婆婆提供的信息，2月19日，警方立即对苏华进行传唤。同时，死者腹中的胎儿也被取样送到DNA检测中心获取数据。但是，警方很快排除了苏华的杀人嫌疑，同时案情也有了实质性的突破。

苏华在案发前就和妻子回了老家过春节，案发后一天才回来，苏华老家离案发地点近500公里的路程，苏华不可能在这中间完成杀人、碎尸、抛尸的过程。审讯时，苏华脸色煞白：“我和这个女人断绝联系有一个多月了，我老婆已经听到了风声，我这一个月都没敢和蓝月见面，我一定配合警方调查，就是……就是警方能不能为我保密？我老婆知道了我就完了。”

末了，苏华小声却又信誓旦旦地补充道：“蓝月怀孕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想和她做个彻底了断，我们真的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他想彻底洗清自己嫌疑人的身份。

经过DNA鉴定，孩子确实是苏华的，令人意外的是，蓝月胸部的指纹，却不是他的。这个指纹到底是谁的呢？显然，蓝月在外面还有个男人。苏华说，这个男人，他知道。

凌乱情事惹祸，前狼后虎

苏华交代，蓝月在怀孕两个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苏华让蓝月去打掉孩子，蓝月答应了，但是要苏华一次性给她10万元钱，要不然就把他俩的事情曝光。

苏华这才觉得蓝月没有那么简单，他有点害怕。他不动声色地安排人跟踪蓝月，唯恐蓝月不知什么时候挺着肚子去找他的老婆。没想到跟踪的人又发现了新情况，蓝月还有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刘成，是个厨师，在蓝月做服务员的那家酒店工作。苏华再次提出分手，蓝月也爽快，说给钱就打掉孩子，立马走人。苏华为了尽快摆脱这份纠缠，免得夜长梦多，就答应了。在他心里，这件事能够用钱解决，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但很快，他就发现蓝月用假证明哄骗了他，拿了钱不说，孩子也没打掉。他心里对这个女人又气愤又害怕，但不敢声张，只想赶快想办法暗暗把这件事摆平。没想到，他这次回老家给母亲祝寿，回来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事不宜迟。2月20日，警察紧急赶往刘成工作的饭店，刘成正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看到警察来了，手中的炒勺“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一份爆炒腰花溅了满地。

经过指纹比对，留在蓝月胸部的指纹就是刘成的，刘成成了杀害蓝月的最大嫌疑人。接着，陆锐和罗林随同民警赶到刘成的住处，技术开锁进了房门，这里是刘成临时租住的房子。房屋已经收拾利落，床上被褥也看不到一丝凌乱的样子。

经过仔细搜查，民警终于在衣橱里发现一个纸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被血染红了的衣服，最底部是一把酒店厨房常用的斩骨刀，刀柄还沾有零星的肉屑。他们赶紧将这些重要物证带回实验室，经过技术鉴定，衣服上的血迹和刀柄上的肉屑来自同一人，就是蓝月。铁证如山，等在审讯室的刘成白胖的脸变得蜡黄，他瘫坐在审讯椅上，软如一堆烂泥，断断续续说出了实情。

2014年，蓝月出来打工的第一家店，就是刘成工作的这家酒店，蓝月的到来让刘成眼前一亮，他很快就俘虏了蓝月的心。可是不到一年，苏华的出现立刻又转移了蓝月的视线，蓝月心甘情愿做着苏华的地下情人，但也没断了和刘成的来往。这样不正当的关系一直神奇地保持着某种平衡，直到2015年国庆节，蓝月怀孕了。

蓝月告诉刘成，孩子是他的，但刘成对此很怀疑。之后，蓝月偶尔会提出跟刘成重组家庭，都被他拿苏华当挡箭牌糊弄了过去。

2016年2月16日，回家过完春节的蓝月匆匆返回到刘成租的房子，因为她的肚子已经隆起，不敢在家逗留时间太长。

在和刘成亲热之后，蓝月又一次提出要刘成赶快回家离婚，还给刘成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后如果刘成不办好离婚手续，她就会挺着大肚子上门逼宫。刘成警告她不要胡来。

二人发生争执，蓝月扑到刘成身上又撕又咬，被激怒的刘成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等松手时，他发现蓝月已经没了呼吸。

看着蓝月的尸体，刘成慌了神，他知道，这是一尸两命，一旦败露，自己必死无疑，家里的儿子从此就会没了父亲，还会背上有个杀人犯父亲的骂名。他用厨房里的斩骨刀把蓝月的尸体肢解，并分装在几个塑料袋内，连夜开车去了郊区寻找地方抛尸。没想到唯一没有破损的那袋碎尸里，有他和蓝月亲热时留下的指纹。

到此，整个案件非常明朗。案子破了，陸锐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作为一名法医，每一次的成功都会还原一场残酷的真相，而每一次的真相都让人痛恨不已。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法医和刑警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

编辑/徐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