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温亚军
别克商务车在一个土坡前停住,一股黄尘像发怒的马蜂“忽”地扑了上来。待黄尘慢慢散落,黑色的车身变成了土黄色,在同样昏黄的日光下,傻乎乎地趴下了。
车门一开,几个人钻了出来,衣着派头与黄尘弥漫的土坡显得格格不入。
司机徐远明阴着脸,甩了下长头发,踢了一脚被沙土埋没了半截的车轮,骂道:“这鬼地方,要车的命哩。”
其他人不语,看看脏得不成样子的轿车,把目光投向土坡,一直望到坡顶,全是土黄色的荒山,辨不清土路拐到了哪里,坡顶几棵被尘土覆盖的沙枣树,倔强地戳在那里,证明着它还有生命。除此之外,就剩下昏昏沉沉的阳光,似从坡顶滚下来的,沾了不少沙尘,扑在人身上,像落了一层尘土,抖都抖不掉。
几个人觉着,到这种地方没法鲜亮,心里似被这黄尘蒙上了一层颜色。
“能上去吗?”戴眼镜的中年人问。
“走着看吧。”隔了约一分钟,徐远明才冷冷地丢下一句。这趟车不该他出,他本来是高副局长的专车司机,最近清理专车,按新规定副职不再配专车,落实又比较难,正不尴不尬呢,来了这趟长途任务。开商务车的小刘他妈突然住进了医院,徐远明补了小刘这个缺,心不甘情不愿,他曾给高副局长打电话征询意见,高副局长在电话里哼哼哈哈没个准音。徐远明一肚子气没处发作,只能偷偷骂小刘他妈,这老太太——真会捣蛋。小刘他妈住在郊区,每到周五擠公交车来城里超市买上几十斤鸡蛋,周六周日再卖给那些上门来找土鸡蛋的城里人,生意一直不错。只是被城里人盯梢,前几天被一帮人围住,抓了现行,老人有口难辩,也没法辩解,急得血压飙升,差点丢了性命。
“上车吧!”
几个人钻进车里。
徐远明最后上的车,他把头猛地一甩,将分头甩出一个造型来。上到车里,再看其他几个人,衣着派头又恢复了鲜亮的原样。徐远明气恨恨地发动车,油门踩得紧,车怒吼起来。车上的这些人把黄尘抖到了车子座位上,回头还得他收拾。徐远明发动车时下手重,表示他的不满。
车动了,喘着粗气,从沙土窝里蹿出,往土坡上爬去。
土路是便道,不是走车的路。车像疯疯癫癫的病人,在尘土里扭动,徐远明驾着车特别吃力,不一会儿,出了一身的汗。
身后有人给徐远明点了根烟递过来,徐远明看都没看,放在平时,他不但接过来,还要说声谢谢。点烟的人识趣地将烟掐灭,扔到车外,赶紧摇上车窗玻璃。
在一个拐弯处,徐远明看到一个穿黑黄色衣服的放羊老汉,紧急刹住车,说去问问路,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几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徐远明走到老汉跟前,问了声:“忙着呢?”
老汉扭过身来,一脸的皱纹被迷惑的问话惊得变了形状。
徐远明又用刚才的搭话方式问了一句。
老汉这才将脸上的皱纹舒开,却没舒出个平坦来,但开了口:“你问我呀?”
甘西这地方的人犟,徐远明整天在城里穿街走巷,没到过甘西,却听说过。他本来想多说一句,这荒坡野岭看不到人,不问你老汉,还能问谁!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老汉说:“不忙。放羊。最闲了。”
跟上来的几个人往坡上一瞅,有几只灰乎乎的羊,散在那里埋头啃吃坡地的草。他们似乎才发现,坡上虽然也黄扑扑的,但与黄土还是有些差别的,那些是草,却不见绿色,已经被时不时弥漫的黄尘埋没,昏头涨脑地呈出一片土绿色来。
几只羊吃得很专心,似乎除了草,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与它们不相干,身边一下子围上来这么多人,别说抬头好奇地观望,连漫不经心地瞟一眼,都觉得会耽搁它们吃草。
还是徐远明忍受不住,不管老汉有没有在意,他随手指了指坡那边,问:“从这儿能上去吗?”
老汉比羊的好奇心重,瞅了眼徐远明,又一一打量着跟过来的几个人,越过几个人看了看趴在土路上的车子,才想起来似的问着:“上哪儿?你是说到原上吗?”
徐明远甩了下头,“嗯”了一声。
老汉在徐远明甩头的刹那,抬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相间的头发。他的头上可没有徐远明头发的黑亮和柔顺,像秋天的枯草一般,沾满了尘土和草叶。
“能!”老汉毫不迟疑地说,“飞机都能上去。”
这话好像很有趣,有人竟然笑出了声。
还是戴眼镜的中年人道了声谢。
几人返身又上车,徐远明又气恨恨地发动车,车像疯子似的,在土路上歪歪扭扭地往上爬去。
路越走越窄,甚至算不上是路,一条坡沟而已。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有些地方其实就是缓坡,车走在上面,车身半边向坡下倾斜,摇摇欲坠。
车里人都出了一头一身的汗,紧紧地抓着扶手,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抹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不敢往坡下看,只盯着前方没有路的路。
大家只顾盯着前方的路看,车子还是滑了一下,右前轮陷进一个土坑里。
土坑给黄土埋没了,看不真切。车轮陷进去,油门踩到底,只听到发动机越发猛烈的怒吼声,车子却开不出去。
徐远明松开油门,刹住车,几个人下车站到地上,心才落回肚里,踏实了些,可陷进坑里的车出不来,叫人头疼。
徐远明冷着脸,谁也不看,在车周围转着圈子,不住地甩着头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别人听不出他骂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骂谁。肯定骂到了小刘的娘,如果不是她假冒土鸡蛋遭人围困血压上升住院,这趟长途小刘出定了。清理专车的关键时期,徐远明不愿离开机关,他得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哪怕开不成专车,他也要成为领导预备的机动车司机。只要为领导服务,在单位才能有地位。不过,这次出来前,从高副局长的态度上,徐远明看不到多少希望,这正是他忧心的。
骂过了,徐远明招呼几个人推车,他在车上继续轰大油门。车轮飞快地空转着,将坑里的黄土转得飞起来,扑了几个人一身。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腥味,呛得几个人窝了一肚子火,干脆停下不推车了。
徐远明跳下车,到车右前方蹲下,摸摸发烫的轮胎,气不打一处来,心疼车轮又恼恨坐车的人,却没法骂这些人,看到他们一脸的灰尘被汗湿后黏在脸上,他心里倒也平衡了一些。环顾四周,一片荒凉,连棵树都没有,徐远明看到不远处有一团干枯的骆驼刺和蒿草,他顾不得扎手,抱过来塞进车轮下,用力踩进沙土里。他没再招呼那些人推车,自己上车,发动起来,慢慢踩油门,然后一点一点加大油门的力度。不知是车轮下的枯草起了作用,还是被陷进坑里的事实惹恼,发动机一阵怒吼,车身几番摇晃,竟“轰”地一下,被徐远明凭着一己之力,突然间冲出了土坑。
尘土扬起来,像一重厚沉的幕帘,许久才一层一层地慢慢落下。车后的几个人没法躲开弥漫开来的尘土,被呛得一声紧一声地咳。
把车开离土坑稍远的地方,徐远明停住,下来往几个人躲避尘土的地方走来,不满地扫了他们一眼,说:“看来,只能退回去了!”
“不知离土甸子还有多远?”戴眼镜的中年人说。
“鬼才知道呢。”徐远明望了望天空,烦躁不堪,“反正得退下去,天快黑了,又不知道前头的路况!”
戴眼镜的中年人回头向来的方向望着,坡下的路像捉迷藏一样,有一段没一段的,像一幅铅笔画,被顽皮的孩童拿着橡皮擦随手擦掉了一块似的。露出来的路段上,不见个人影,荒郊野外,更别说有村庄了。太阳已经西斜,眼看就落下山了,他只好同意徐远明的意见,先退下去。
徐远明上车,将车开往稍显开阔处。说是开阔处,也并没多开阔,比车身稍大点的地方。路窄坡陡,车要调头并不容易,虽然有倒镜,但前后左右盲点还是太多。那几个人也不闲着,站位似的贴在车的左右各自选好位置,投身于指挥司机倒车。往左多打一点方向,向右回轮,向前,再往左打方向,后面还可以再倒一点,前面不能再走,已经到沟沿了……交响曲一般,混合在又飞起的黄色尘土里。
徐远明比较冷静,稳住自己的手脚,没有被外面忙乱的指挥弄得失措。前进后退几次,也没调过头来,他心里躁了,一脚踩住刹车,摘了挡,气冲冲把头伸出车窗,粗着嗓子吼道:“有一个咋呼的就够了!”
那几个人止住声,徐远明的吼声严重地打击了他们。原来,太投入也会惹人烦的。片刻的静谧下,谁也没顾得上避开重又弥漫起来的尘土,失落地站在车周围,任凭尘土将他们包围。后来,还是戴眼镜的中年人有担当,跑前跑后,一个人指挥车调头。商务车比较长,在狭窄的土路上来来回回地左转右拧,一点点地侧转着身子,终于,在数个回合之后调转了车头。几个人重新上车,徐远明心里不爽,一言不发,但还是小心地驾驶着车往坡下走。
这回进到车里,没一个人的头发和衣服是干净的,大家像一棵棵从黄土里移栽过来的植物,浑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蔫头耷脑样,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样的植物是否还会重现生机。
车子颤颤走了好久,才回到先前上坡的转弯处,见之前问路的放羊老汉还在原地蹲着,正偏着头微眯着眼瞅着车子从坡顶下来。他脸上的皱纹依旧重叠着,神情并未因看到车子的返回,而起任何变化。
车从老汉面前滑过,徐远明猛地刹住,在等尘土飞扬过去完全盖住老汉,他才愤然道:“得问下这老不死的,他咋指的路。”话毕,拉开门已跳了下去。
几个人没犹豫,跟着跳下车。
戴眼鏡的中年人在后面冲着徐远明喊了声:“别胡来!”
徐远明理也没理,冲到老汉跟前,气呼呼地问道:“你这老家伙倒给说说看,咋给我指的路?”
老汉一脸的无辜,缓缓地站起来,说:“我咋了?你说我咋了?我给你说的是飞机都能上去!飞机就是能上去么,你看看,飞机能不能飞上去?!”
“可我这是汽车!汽车能飞么?”
“你又没问我,汽车能不能上去。你开车的能不知道汽车不能飞?”
“你……”徐远明这下算是领教了甘西人的犟,还有怪,他气得跳脚,可老汉说的话没一点逻辑错误,他找不到责问的词语,气没地儿出,愤愤地骂道:“你眼瞎了?”
“瞎了才好哩。”老汉竟咧开嘴露出几颗仅存的黄牙,乐了。他一点没受徐远明气急败坏的影响。
徐远明被老汉逗得没法,心里有火发不出,一脚朝旁边的土坷垃踢去,松散的土坷垃向前飞散开来,有几块飞到老汉身上。老汉一点都不生气,也没躲,反拾起掉落在身边的一小块土坷垃,用手指碾着,碾成更微小的颗粒和尘土,撒开手,那些土复回到地上。
徐远明瞪了老汉一眼:“你也老大不小,六七十岁了吧,咋这德行。”
老汉把粗裂的、满是灰尘的双手一摊,认真地说:“六七十岁?没有我了!我老汉今年八十四,活着,浪费得很哩。”
站在旁边观望的几个人一愣。连徐远明也被老汉的话顶得瞪圆了眼。
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话咋这么说哩,老人家,长寿好啊!”
老汉叹口气道:“你咋知道呢,活着要吃哩,穿哩,都浪费了。”
几个人相互看看,被老汉的话噎住了。
老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顾自说道:“你们只知道来,今天来明天来,要吃肉哩,喝酒哩,土甸子都快活不成人了,老天爷又旱得不下一滴雨,地里连个茅草都难活哩。”
老汉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像一张揉皱的草纸。
戴眼镜的中年人把眼镜摘下,吹了吹镜片上的尘土,才说:“老人家,我们不是来要吃要喝的。我们是考古的。”
老汉望着别处,说:“还不一样?我的羊又该遭杀了。上次杀的那只,说嫌小了,这次得补上,杀一只半呢。你给说说看,半只咋杀?”
“我们不吃羊,我们是来考察古城遗址的。”
“烤上吃,煮上吃,随你们。我就说,半只羊咋杀嘛?”老汉听不懂考古是啥东西。
徐远明被老汉逗乐了,心里不那么气了,耐心给他解释道:“你别胡扯八扯,这些人就是来看西汉时期留下的古城。”
老汉这才有点明白了:“你们不是县上乡上的?”
“不是么!”
“跑这么远,只看土甸子?”
“是西汉古城遗址!”
“啥西城东城,就是个土甸子么!”
“好吧,这里离土甸子远不远?”
“不远,抬腿就到。”老汉说着,又疑惑地打量着这几个人,问:“真不是县上乡上的?”
“不是!我们是省上来的——考古队。”
“省上的我管不着,也不给他吃羊。”
几个人不知说什么好。
老汉心里似乎踏实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竟然有些兴奋地说:“你们只要看土甸子,我带你们去。”
“你放着羊呢。”戴眼镜的中年人说。
“没事!羊自己吃草,又不要我帮它吃。”老汉说,“走吧,汽车上不去,我们土甸子没有汽车路,也不要汽车路。”
几个人没犹豫,跟上老汉往坡上走。徐远明本不想去,又担心这些人去了拖沓,耽搁时间,便跟着走。
八十四岁的老汉猫着腰,在前面走得飞快,几个人紧跟着却赶不上。老汉在前头,走阵子停下,催道:“快走,快走!那些乡上来的人像你们一样,走不动。你们又不是乡上的。”
天旱,羊肠小道全是虚土,像踩进面粉堆里,很不好走。好不容易爬到坡顶,几个人喘成了一团。
稍歇息了一会儿,老汉带着几个人又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土包前。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土甸子。”老汉指着眼前的土包,说。
戴眼镜的中年人扶了一下眼镜,望着土包上几株枯黄的骆驼刺,摇摇头说:“这就是西汉古城遗址?”
老汉说:“不就是土甸子嘛?”
徐远明很惊讶:“古城呢?雄伟壮观的古城就是个土甸子,连一点影子也找不到了?”
老汉又指了指土包:“这不,在这呢。”
戴眼镜的中年人黯然神伤,先前的耐心和急于想看到古城遗址的心情,被眼前昏黄色的土包子击得粉碎,身子随之疲惫地塌了下来。
几个人无精打采地看着眼前的土包。
老汉看着他们的神情,说:“真的这么重要?”
几个人不语,心知给一个放羊的老汉讲不清楚,懒得解释。
最后,還是徐远明见大家神色沉郁,无人理睬老汉的问话,他搭话道:“给你说了也不懂,历史这东西深奥得很呢。”
老汉白了徐远明一眼:“我咋不懂,啥历史?不就是过完的日子么,不就是些陈年旧物么?”他把佝偻的腰更深地弯下去,从地上随便抓了一把土,“有啥深奥的,不就跟这黄土一样么。”
说完,他把手中的土轻轻向上一扬,变成一片薄薄的黄尘土帘。
徐远明赶紧跳开,以免被这飞扬的灰土呛到。他不高兴了,喊道:“喂,你这……老汉要做啥……”
话音未落,老汉已撇开他,气冲冲地往前几步,爬到土包子顶上,背对着土包子下面的人说:“你们——都上来吧,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啥历史啥古城。”
几个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不明白老汉的意思。既然已到这里,虽看不出来有一点古城的迹象,但又不妨听任一回这个自称活得浪费的老汉!
大家的眼神里交流的意思一致,他们像老汉那样,绕开扎人的骆驼刺,上一步,往下滑半步地慢慢爬上土包。
老汉扫了大家一眼,见都上来了,他走到土包子中央,往地上半蹲半跪下去,用他爆满青筋的双手,“唰唰”几下,将地上的黄土拢在一起,堆成一个尖尖的土坎,猛地站起身子,抬起右脚,在土坎上“啪啪”踩了几脚。干燥的尘土从老汉脚下腾起,浴帘一样将他包裹起来。他浑身上下被尘土包围,每根头发都给尘土染了一遍,脸上每道皱纹缝隙不吝啬地提供给了尘土,像是尘土给他洗了澡一般。老汉一点不在乎尘雾蹿进他的肺腔,自始至终,他没咳嗽一声。
他们寻找的是西汉古城遗址,而不是一片扬起的尘土。几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躲避开浓厚的土尘。
老汉在尘土里喊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古城!”
尘土散开处,只有一道被踩实了的土坎,在老汉的脚下。
几人的目光在那个不起眼的土坎上停留了一下,顺着老汉的脚、腿、腰、胸,最后回到老汉脸上。
老汉一脸的泰然,没一点故作高深,也没有之前与徐远明耍嘴的戏谑。他那张土黄色的脸上,拥挤不堪的皱纹此刻舒展开,尽管没有能够舒展平整的可能,却让它像黄土地似的,尽显出岁月的无奈,还有沧桑。
徐远明望着这情景,终于按捺不住,又一次愤怒了:“又捉弄人是么,还没完没了啦,你个老不……”
徐远明的火气,这次被戴眼镜的中年人挥手强制住了。
中年人已被老汉超常的举止打动,他看到老汉的目光沉静而淡漠,根本不把徐远明的愤怒当一回事。老汉就那么沉静地与他们对视着,尘土已经落下,他们之间没了阻隔,发现老汉抿起的嘴角微微翘着隐进脸上那些褶皱里,慢慢生出了嘲讽的意味。
他嘲讽谁呢?是前来考古的他们,还是被万人敬仰的古城?——一道被他踩在脚下的、随手搭起来的土堆?
太阳西坠,天际留下一片红光,却红得不太彻底,被昏黄色的土地折射出模糊不清的红黄来。
几个人的脸上、身上披满了这层光。
起风了,初秋的西北风缓缓刮过来,将地上的黄尘又扬起来。这次没有人可以躲过这场不疾不缓的风,还有风卷起来的沙尘。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徐远明见惯了黄风,还有沙尘,他发不起火来。在大自然面前,他们没法计较——这矫情,给谁看呢?谁都逃避不了。
不一会儿,土甸子像蒙上了一层历史的烟尘,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
一切都不真切了。夜幕将至。
责任编辑 吴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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