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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汇公园漫步

时间:2024-05-04

“尽情享受生活吧,

明天是捉摸不定的”

——刻在庞贝杯子上的诗

1

在徐家汇公园漫步,头顶的一朵云

正好经过,它有丘吉尔的双下巴

天桥上,敦刻尔克大撤退般的游人

举着v字手势

在今天胜利不代表什么

我身上茉莉色旗袍

裁剪成小白腿,只是一片剪影

不代表什么。印在侬家窗上

弄堂吹起如常的油烟

凌晨五点的环卫工人

使我每天走过的街道

带着灿烂蒙灰的微笑,当他拖着

残疾的树枝跑,体内的冰川

撞出喉咙,香樟,木槿,大白杨

抽出嫩芽的“死树”多卖几毛钱

在我书房里,我转瞬后悔了

拍死一只误闯的苍蝇

它也许是白垩纪的

合法公民,而我只是活着的鱼化石

这该死的歧义,会让我失眠

2

从一家午夜法式面包店

听见黎明时分的斑鸠鸣叫,起床

经过乌鲁木齐路,怀揣借书证

围墙与围墙之间众多的领事馆

我只去过一次,一个陌生朋友

新书朗诵会。劣质的葡萄酒

几片饼干,激昂的架子鼓,黑人女郎

辫子很精致。我们回家,我们做爱

3

我们租过沙发,雨水和闪电……

我们租住对方的身体

愚园路黄昏

电脑里正播放《布拉格之恋》

与别处的女人约会。你允许吗?

“可以”我回答

我们无耻地相吻,在同一张床上

某月,拖着行李箱的人

来到这里,拧开樱花牌老式热水器

忽冷忽热的惊吓……

盘腿在地板上,呆看窗外

悬铃木的嫩芽

我的眼睫毛

不争气地颤抖,生命平淡、短暂

北风把属于我的从叶片上赶走

4

我赋予它期望太高了

书架上波伏瓦的小册子

张爱玲在树影里

闲逛的地方,我走过

而坐游轮来沪避难的犹太女人

挂在现代博物馆墙上

嘴角的凄伤,我上前吻她

我呵,无所适从的爱恨

在过去时光里又想起愚园路

若非万不得已,春天不會从红果上坠下来

去死

百乐门舞池一声枪响,曼丽

喉咙里飞出乌鸫,尖喙划着十字

傅雷夫妇离死神距离几棵悬铃木?

我没数,眉毛不够数,用大腿

失忆的大脑有一辆无轨电车

5

一种智慧只容藏匿——

太阳的影子,月亮的棺柩

对于天鹅湖里众多星辰

水中的萨福,游动的裙带

牵绊谁的膝盖,我没有理性的建议

没有人关心,手握的几粒金币

分泌大海的恶梦

那被剪去飞羽的一群

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掀翻在一条阴沟,一颗星

湿漉漉地站着,口袋里

装满蟾蜍

燕子的唾液,易碎的岩石

找一块方寸之地落脚

不敢听背后风声凌厉

才知自己的渺小

要看清一切,最好打扮成

古罗马淫妇,扬起高贵的脖颈

混入其中,在杯盏之间

彼此的心领神会

一个不可能

存在的存在

《恶之花》,用思触摸每一个词——

如逍遥法外的情人

汗珠和拇指

并不顾一切用身子重叠

某个衰微的词,用惊人的燃烧速度

给它力量,给血

拒绝搁浅,污秽的茶话会议

从椅背从众人饿狼般质询间

离去

6

杜公馆保姆的小阁楼,面对

我居住的窗户,常有神秘的蜜蜂

像红旗汽车出入。而这厢

一扇小洋房铁门内

在打工父母的监视下

做作业的孩子

泪水在不是他的忧郁的指尖上

如果我有一根雪茄

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魔力如一只松鼠跳跃

一支空心麦秆,使你快乐无限

徐家汇的早晨,我打算把它

吹奏到明天,明天

7

萨福的一群追求者哪里来的?

有个雄伟嗓音,长得像草原来的

捧着汉代陶罐的萨满孙子

有个希腊来的,在二十层大厦的中央

朝我倒哈密瓜,提子,香蕉

在每天必经的一条街,我的女伴

抱怨“为什么扔你,不扔我?”

于是我们选更远的一条路回家

爱情是什么?左手攻击右手

不够浪漫,突然掐自己脖子

让骨头咣当撕咬窗帘,上吊

而爱欲是龙卷风,从未绽放一夜

就被一扫而光。在愚园路或

乌鲁木齐路拐角的大教堂

有人在我脖颈咬一口唇印

扬长而去的兄弟

有一身亚热带雨林暴徒般的毫毛

吹着朋友圈流行的口哨

他们在同一条街上

是同一座建筑物,同一只杯子

同一个雌雄同体的绵羊

同一个引力向下的参照物,注定爱上

同一个女人

最终拥抱和解,沉默去同一个地方

8

黎明时分,写诗就是漫步

什么声音?芦苇发出的声音

荻,她叫我乳名

曌,这段时间哪去了?

我答,18个月为年,我们从不遇见

到男人那里去,别忘了

带上你的鞭子!

——带羽毛吧

指鹿为马,我抚摩一只橘猫问你

它是不是豹子?

而克娄巴特拉会问你,亲愛的

这些毒莓汤好喝么?十字剑

在你胸前光顾了几次?

蹲卧的大理石狮身人面

会为顷刻丧失的自由

颤抖

一把竖琴

在唱

100年后醒来的沙漠将要做

男人们在树腰上做过的事

9

蝼蚁像无知的人流,抬着蝴蝶

向阴沟里的庞贝献媚。火山灰下

颤栗的胸肌得到暧昧的赞许

那是极少数人会的戏法

征服了一个森林的野花,菌类

寡妇巨型尸花,曼陀罗,文殊兰

而我的爱情,如克拉玛依原油

飞越3000米A4纸上冰封的雪线

你得套上毛皮滑雪橇滑过来

如果我是你,骑着黑天鹅下降

她就在五个秘密山脉的冰柜里

没有多一点,少之又少

10

延漫,就像一张信用卡,但你要

留住舌尖上的潮润。奥德修斯归来

在绝望的夏之七月,灼伤大地

冒出雨的欲望,赤脚在护佑里

在索道上稍作休息,胃里冰啤

温暖。你鬃发的雪,让泱泱朽木

复活,水草丰茂。寒冷的夜抱着

绵羊睡觉,醒来后一切皆有可能。

你成了一个穿格子衫的少年

突然有了出走的念头。但你嗅着

母亲打谷场上的麦芒,感动的

泪水使你居住下来。你,幸存者

在荒漠必然经过一棵树。

作者简介:紫衣,祖籍江苏泰州。诗歌发表在《星星》《诗歌月刊》《诗刊》《扬子江》《花城》等,曾入选《诗歌年鉴》,出版两部诗集。发表过少量评论随笔、散文、微型小说。做过教师,开过花店,文史编辑。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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