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姜村听雨（九首）

山 冈

在渐趋岑寂的山冈

麻雀叫着 遥远的风吹着

落日百感交集的心跳动

不能屈服于肉体 不能屈服于死亡

北 山

在北山初秋的台阶上

落日试图以自己的圆满

忘掉无枝可栖的一生

薄暮时分 这山林的寂静

多么像我们五味杂陈的心

下姜村听雨

下姜。今晚有雨

雁来红兀自站在门外

举着内心的灯盏

流年侧耳听。我辗转于肺腑间

不平之气日渐消磨

不复如秋凉

抱朴道院

在接近阳光的高处，抱朴道院

像落叶温暖的覆盖

像片刻恍惚。我愕然看到心中

虚构的庭院

落叶带着以往生活的挣扎

像牙齿疲惫地紧咬在一起

蝉 蜕

在一只蝉蜕里，与露水为邻

晴耕雨读，生儿育女

在一只蝉蜕里，细数飞鸟给天空

打的补丁，听任秋风在树梢磨刀

在一只蝉蜕里，一个喝多了的父亲

兀自在读“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雨 声

我不断俯身 捡起

草叶间滚动的珍珠

清早孤独的鸟啼

它们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直到

嘈杂的市声深处

升起一棵往事的树

冬天的树

高擎一角蓝天如同高擎一面旗帜者

是冬天的树

听见落日的声息流水般荡漾远去者

是冬天的树

让我在静默中充满泪水者

依然是冬天的树呀

树的冬天于我是不息的江流

冬天的树于我是江流之礁石

不是有山的地方就叫庆元

不是有山的地方就叫庆元

还要有树

锥栗银杏钟萼木，以及

橘柚的情怀，香菇的队列

还要有蓝天的坚持

溪涧的活泼，风的梨涡浅笑

清晨岚气招摇，要有一座

卧听鸟鸣的廊桥

这座极简主义的廊桥，都让谁

想起一生的喘息、疼痛

和从未向人讲述的梦

在寺平喝酒到深夜

在寺平，我们又一次领略

距离便是引力，时间便是赞颂

岁月在荒寒之外或偶有慈悲

我们静静仰视，并不奢望交谈

在寺平，如果夜晚不喝酒

我想我可以早一点睡

但每一座光阴深处的古老村庄

都会有一坛美酒

和夜空中的星斗一样

抚慰浮世的变动不居

在寺平，总有柔软的事物穿越沧桑

来到身边，就像酒坛边总有一位母亲

近乎神秘地赐与我们

永不枯竭的酣畅，当她俯身打酒

多么像从村庄深邃的井中

慢慢提上一桶幽暗的天空

作者简介：李利忠，笔名李庄、李重之。1970年生，浙江建德人。国家二级作家。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員，浙江省散文学会理事，浙江省辞赋学会副会长，杭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