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上海采风》改刊成为上海文联会刊已有十年。这十年来,我每期必读,读则必从头到底,好文章还要反复读,细细读。它有几个固定的板块:在“卷首语”的引领下,“文化热点”“批评先锋”“文艺揽粹”等栏目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板块,不仅尽可能及时地介绍了上海文艺界的新动态和新成绩,而且还睿智地提出了新建议新思路。这些讯息和内容,既真实可靠,且无随风弄潮的感觉,其得体之态,是装不出来的,全靠功力。它让上海和全国文艺界的同仁们,及时知道了在文化建设方面,上海文艺界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大师剪影”和“访忆”两个栏目所组成的板块,则是此刊的重头,大家都知道,上海文艺界是大师、名人云集之地,他们的风采,无论是人已逝去还是幸存着,都是永存的,对他们光彩夺目的风采的“剪影”或“追忆”,不仅展示了“采风”的风采,更为重要的是继往开来,让全体文艺工作者们每期都细雨无声地接受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主题教育。“自述”“艺星”“文化乱弹”“自由谈”等栏目所组成的板块,主要是上海老、中、青三代文艺工作者回忆自己的经历和发表各种意见的平台,其中,每期必推介出若干位新星,总会让人眼睛一亮,可见上海文艺界欣欣向荣、新人辈出之一斑。“印象上海”和“专栏”两个栏目办得很有特色,彭小莲、童孟侯的短文深受大家欢迎,我常想,他们要写出这样简短、精深和有趣的文章,要看多少书,掌握多少材料?且单下苦功还不够,还得具备特有的智慧和胆识。
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文艺类的刊物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但四十年下来,还剩几多呢?能办得像《上海采风》的更为少见。究其上上下下的原因,大多出在办刊的方向上,你搞猎奇、八卦、低俗,当然难以成活;你总是死板着脸,形式主义地去“突出政治”,读者不爱看;你总是围着几个大腕转,广大的文艺工作者也不会买你账。改刊后的《上海采风》定位于上海文联的会刊,宗旨是全心全意地为上海广大文艺工作者服务。在内容的选择上坚决摒弃以上三个不好的风气,办出自己的特色来。经过这十年的努力,不仅已成为上海文艺界一张响亮的名片、上海的一个品牌,而且也得到了全国文艺界的一致赞赏和羡慕。我特别敬佩这十年来,《上海采风》能在定位、宗旨以及内容选择上有如此坚定不移的战略定力。
作为《上海采风》改刊十年来一以贯之的老读者,我一直好奇:是哪些能人在办这个刊物?在他们的身上又体现出了什么风采?这些好奇,在三年前我因偶然的原因,开始成为这个刊物的作者起,才一一有了答案。
我开始为《上海采风》写稿的缘起,可参见2016年11月《上海采风》上刊载的胡凌虹所写的《“海风”里的艺术表情与时代体温——写于〈上海采风〉改刊七周年之际》一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剧作家斯民三的最后两篇‘遗作都投给了本刊,后来通过剧作家陆寿钧的文章才知道,这两篇遗作是他在与疾病作最后的顽强搏斗中写就的。在投给编辑部稿子的同时,陆寿钧附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信:‘我每期都认真地拜读你们的卷首语,看得出你们是有深沉的思想和远大的宗旨。能为你们写些贵刊想要的东西其实是我的愿望。《上海采风》每期到手,我总一篇不漏地从头看到底,我很喜爱贵刊,它能从各个方面为其主要读者服务,看得出你们是费了不少心血的。也曾想过要为贵刊写点什么,但因种种原因不忍去打扰你们。现呈上为相交56年的亡友斯民三写的悼文,是因为斯民三是贵刊的老作者,他生前常向我点赞贵刊,我们曾戏言:谁慢走一定要为先行者在贵刊写篇悼文。真想不到,这个任务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能恳求你们帮我完成这个任务了。陆老师的文章写得情真意切,编辑部收到后立即刊发,并及时给予陆老师回复。电话中,陆老师一再表示感谢。过了几天又特意写了封信寄来,其中写道:‘我们素不相识,我冒昧打扰,你们却如此迅速地做了安排,在我数十年的写作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我写的文艺名人的东西可能与贵刊常用的那些不太一样,你们能赏识不弃,让我有知心感觉。像陆寿钧的自发稿件一样,本刊的很多好文章都是文学艺术家从邮路和网路上自发投来的,他们经常阅读本刊,然后产生了投稿的冲动。比如翻译家柳鸣九、戏剧理论家蒋星煜、老作家沈寂等……”以上编辑部的这段文字,如实地披露了那年我向《上海采风》自发投寄第一篇稿子《阿三》之事。这里,我想作些补充说明:一是在我寄出此稿的次日中午,就接到素不相识的刘巽达主编的电话,通知我编辑部已决定此稿立即发于下期刊物,因离发稿期只有一两天了,希望我马上送几张斯民三的照片去。这种只认稿子不认人的编辑部,这种对虽创作过数十部影视剧却因一生低调而无大名气的编剧斯民三如此有感情和对我这个同样非著名作者如此热情的主编,确实,“在我数十年的写作生涯中还是第一次遇到”。当斯民三的夫人立即把照片送去并表示感谢时,刘主编还亲自接待了她,并表示发《阿三》这样的稿子,是他们应该做的分内事,无需感谢,反而应该感谢作者。此稿发出后,斯民三的小妹去编辑部要几本刊物,也是刘主编亲自接待并满足了其愿望。这些,都给了斯民三家属极大的安慰。作为上海文联的会刊,确实始终实心眼地在为全体会员们服务,以前我只是从其内容上感受到了这一点,此次则身受其感了。二是我必须再声明和再强调的是我绝对不能与“翻译家柳鸣九、戏剧理论家蒋星煜、老作家沈寂等”相提并论,他们不但是我的前辈且是众所周知的名家,报刊能约到他们的稿子是非常不容易的,能让他们有冲动去向某报刊主动投稿更不容易,《上海采风》能做到这一点,该引以为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影视编剧,这次是为了相交56年的老同学、老同事、老朋友的遗愿,也是为了信守当年的“戏言”,才厚着脸皮向《上海采风》投了一次稿,却能受到如此意想不到的重视和热情,不但让我感动非凡,而且也唤起了我这个曾被选为上海文联委员者也该为自己“家”里的会刊“服务”的责任感。
但我仍怀有顾虑。我在上海文艺界生活、工作了半个多世纪,常感到我们的媒体对真让我感动和敬重的那些为繁荣上海文艺作出了毕生贡献却由于种种原因一直默默无闻的普通文艺工作者们的重视和推介还较少;对不少名人和领导能以普通人自重、一直与周围的普通人打成一片的真情实况披露得也少;能联系当前文艺界的现实,敢于站出来讲几句真话的更少。而这些,却又是值得我们去推介、颂扬和重视的。我想写的,力求偏重于此,不知《上海采风》能否接受?对《阿三》稿的重视和及时刊用是否只是个特例?我怀着这种疑虑试写出了《与领导共舞》《出外景》《在天幕上绘制后景的人》《人去情在》四文投寄给《上海采风》,试探一下,我的“偏好”是否与他们的编辑方针相符?想不到竟能得到他们的厚爱,一一刊用照登了,其中有我针对当前文艺界的情况想說的一些较为尖锐的话,也没见删改。让我在更为感动之余,消除了“因种种原因不忍心去打扰他们”的一切顾虑,一鼓作气地至今在《上海采风》上发了二十余篇我想写的篇章。
其实,我的顾虑实属多余,《上海采风》不但主动出击,深入采访,对上海文艺界的新闻热点和热点人物,及时作出深度报道,而且一向重视上海文艺界各类作者所主动投寄来的各具特色的稿件,尽一切努力在让刊物给上海文艺界的所有人士有一种“家”的感觉。他们如此待我,绝非个例,更不是“特例”。
我还注意到了胡凌虹文章中所披露的一段文字:“前辈们大多不会用电脑,所以他们还是像几十年前一样手写稿子,并寄到编辑部。虽然我们在打字时常常需要煞费苦心地‘辨认字迹,但一想到文艺大家一笔一划写下的‘亲赐墨宝是如此珍贵,也就毫无怨言了。看着这些用心的笔迹,尤其是那些能感觉到是颤颤巍巍地写下的文字,我们在钦佩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份信任和温暖。真的非常感谢他们的厚爱,我们会好好珍藏这些‘独家记忆。”这段文字,让我特别感动,因为我给他们寄去的已近二十万字的稿件,都是手写的。我不是“文艺大家”,他们照样一篇篇在电脑上打出,且基本无差错;经过编校,更是完美。据我所知,他们没有专职打字员,是由编辑义务兼做的,对此,他们非但没有一丝怨言,还要“我们在钦佩的同时,也感受到一份信任和温暖。真的非常感谢他们的厚爱,我们会好好珍藏这些‘独家记忆”,这些话,只有家里孝顺的子女才能说出。
要办好一个刊物,无非要具备两条:一是要有正确、坚定的战略定力;二是要发现和团结好众多的忠实作者。前者是宗旨和方向,后者是实施的保障。《上海采风》在后者上让我更为感动的是,刊物对作者,非但在他们为刊物供稿时热情相待,而且绝非“人一走,茶就凉”,我上面写到的他们对待斯民三的态度是一例。而对待老作家沈寂的态度又是一例:据胡凌虹文章披露,沈老生前曾主动向他们投过稿,他们一直铭记在心。而当沈老故世后,我为其写的一篇悼文,他们也立即加以刊用,以示共同的纪念。这类例子在刊物改刊的十年中还可举出不少。而特别让我感动的是看了2019年第四期《上海采风》上刊出的刘巽达所写的长文《再见,彭小莲》。彭导比我小十余岁,却是我与老上影人都很敬重的一位女导演,她才华横溢,执导过不少得奖影片;她思想深刻,选择题材别致,内容体现上总有独特的见解;她为人率真,实话直说。可她与她的家庭却经历过不少苦难,她没被无妄之灾所压倒,反把其变作自己的“财富”,并融化为作品奉献给社会。由于种种原因,在她生前几年,难以有片可导,便转入了文学创作。她的文学作品又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得过不少奖项。她却一生淡泊名利。她为《上海采风》开过专栏,写出过不少好文章。不幸的是她得了癌症而早逝。由于她性格所致,真能较全面了解她的人不多,她的好友史蜀君走得比她还早,她曾为史蜀君写过悼文。我正在想如今又有谁能为她写篇好悼文时,见到了刘巽达先生的文章。此文写得真好,有内容、有感情、又有见识,让我知道了好多以前我并不清楚的有关彭小莲的事,对这位只活了60多岁的导演和作家更为敬重。我给刘先生打了电话,感谢他能让观众和读者们较为全面地了解这位优秀导演和作家。刘先生回答我说:“编辑部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来稿,只得由我自己动笔了,这是我在《上海采风》改刊十年来,第一次在自己的刊物上写的署名文章。”我跟他解释,上影人都很惋惜她,怀念她,但都很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她的好友,硬要出来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她在阴间也会臭骂一顿的。刘先生听后说道,那倒也是……那我就代表你们的惋惜和怀念了。刘先生在他文章结尾时用了彭小莲“遗言”中的一段话:“……因为有你们在,我带着一份满满的爱上路了,也许那里没有星星和月亮,但是身后有你们注视的目光,我知道死亡的道路不是一路黑到底的!”我感谢刘先生写的悼文,还因为其表达了我们共同的“一份满满的爱”和深情的“目光”,与彭小莲再见,并让我更为深切地感受到了编者与读者、编者与作者、编者与所有被报道的对象之间的发自内心的深厚感情和责任心。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
而读者、作者、被报道者的“反馈”和对《上海采风》的信任、厚爱和敬佩也是千金难买的。为此,《上海采风》改刊十年来所积累下的“财富”,单就有关上海文艺界名人的资料和新人们成长的足迹这一点来说,就是一座难得的宝库。况且还有那么多珍贵的名人手稿、信件、赠送的照片……都是无价之宝!编辑部在不经意间的造就,也成了《上海采风》亮丽的风采!
就我个人来说,我真想不到我所写的这些东西,会有那么大的社会反响,好多上影的老同事纷纷给我打电话,鼓励我一篇一篇写下去,尤其是我的老同学、原《上影画报》编辑吴本务,原上海电影局、广电局工会主席戴镇初,他们一俟我的文章刊出,就会在第一时间阅读后给我打电话谈感想。还在一线拍影视剧的中、青年朋友,一遇到我,也常会谈起我所写的这些,让他们了解了不少上影的历史,能鼓励他们奋发上进。原上海电影局党委书记马林发,在他的“老搭档”原上影厂党委书记张元民病故后,饱含深情地写了一篇悼文,特意寻到我给我看。我明白他的用意,但我又清楚,这样的短文要在哪里发都有难处,而张元民又是我的老同学、老同事、老上级,我深知他的为人,是值得大家纪念的。于是,我写了《一篇特殊的悼文》,把马林发所写的悼文嵌入了我所写的一文中,并以此为引子,写出了我与张元民的交往以及对他的思念,也了了马林发之愿。此文刚刊发,年近九十的老马特意“逃离”养老院,寻到我来表示感谢,并转告我张元民家属的谢意。我写了《阿三》一文后,斯民三的家人要请我吃饭,我实说“这顿饭我吃不下”后才算作罢。我在一文中写到了冯笑抱病出演我创作的一部电视剧的动人情景后,他夫人宋大姐寻到我一定要送我一盒龙井茶。我写了老厂长徐桑楚,他两个女儿特来向我表示感谢。我写了韩尚义,这次老上影聚会,有308人之多,他女儿特意寻到我与我合影留念。我写了老革命、著名作曲家葛炎后,他夫人徐捷阿姨想尽办法打听到了我新居的电话号码后,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表示感谢,他知道我心肌梗塞过,一定要我告诉她我新居的地址,要把她子女给她买的国外新药送给我。她参加革命时,我刚出生,我怎能消受得了如此盛情?更让我感动的是,我得到了老上影人的信任,戴镇初告诉我,他与一位老同志在谈起我所写的这些文章时,那位老同志脱口而出说:“我哪天走了,大陆(上影人对我的习惯称呼)也会给我写一篇的!”我还以为他在说笑话,就当笑话去他那里证实,他却是认真的。我只得说,你确实是值得我写的,可惜依我的身体状况,一定会走在你的前面。
我对大家对我的感谢、信任和鼓励,总是真心诚意地回答说:“我这个幸存者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如要感谢的话也该感谢《上海采风》。这个刊物改刊以来,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办刊宗旨,全心全意地在为上海文联的全体会员服务,是值得大家信任的,更应给予鼓励。”后来,我从编辑部那里得知,老革命家、老作曲家、年过九十的徐捷阿姨代表众人亲笔致信《上海采风》,捧上了一份情真意切的谢意,让我感动至今。
《上海采风》编委会的主任是上海文联的两位主要领导,委员中文联属下的各协会主要领导都名列在位,它定位为市文联的会刊该是正确无疑的。它所取得的成绩和所展示的风采,当然也与编委会的领导有方有关。它既然是文联的会刊,我们衡量它的标准当然应以为全体会员服务得如何而定。而我要在这里特别强调的是,就从是否“盈利”这一点来衡量,它为文联所创积下的我上面所提及的“财富”和“信誉”,确属千金难买,它所展示的风采,也是千金难就的!
我一直想见识一下,是哪些人在具体创积和展示这些千金难买的“财富”“信誉”和“风采”。终于有一个机会,在采风老作者、我的老同学孙渝烽的引领下,让我见到了编辑部的全体人员。让我吃惊的是,除了老主编刘巽达和老编辑皮可之外,清一色都是年輕人,他们之间的团结一心、朝气蓬勃、勤奋向上,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相信在他们的努力和传承下,《上海采风》将会创积下更多的“财富”和“声誉”,展示出更精彩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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