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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

时间:2024-05-04

关于马兵,关于他的为师治学之道,自不消我来多嘴,只要听听他的课,读读他的作品,或者看看学生整理的他的“语录”,就会知道“兵哥”的大名绝不是吹来的,人家那口碑完全靠的实力。所以我不打算坐实“男神”马老师的种种神迹,只想讲一讲有关他的若干琐事,讲一讲我所看到的极普通极平常的真人马兵。

论私人关系,马兵是我最为看重的好哥们之一。最初移居济南时,他即曾仗义地替我解了燃眉之急,那种不计利害得失的温厚和体贴,让我感到,这是一个值得赤心相待,可以抵足而眠的人。马兵小我四岁,却常像宽爽的兄长,总是实在喝酒,抢着买单,总是热情而坦荡,自难而易彼,即便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也会放在心上,你会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这么一个兄弟在,心里就踏实许多,马兵就是这样一个保质保量绝不掺假的人。所以,和他在一起,我最为放松,最有安全感,可以不着边际地扯闲篇,也可以说一些带尖带刺的话,反正,马兵只会为你添薪加柴,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

马兵是我的好兄弟,他对我好当属人之常情,那种对自己兄弟都是两面三刀的人,毕竟只是反例。我看到马兵的好,却不只取决于关系的亲疏,他并非因为跟你走得近才对你好,他的好,是全方位的,一贯的,是那种主动提高难度的自选动作。我在一家文学机构当差,经常会有各种会议、活动,作为主场工作人员,免不了要跑前跑后做些招呼照应。马兵是我们的常客,据我所见,他不仅从未迟到过,且总是最后离场的那一个。在那间小会议室里,专家们通常只需坐坐坐,喝喝茶,挥挥手,说说话就够了,其他杂事自有我等听候差遣。马兵却不然,他会是一再起身帮你收发材料、帮你冲茶倒水的那个人。这还不算,待会议结束,多数专家都是起身拎包,抹腚走人,马兵则不然,他往往要陪我殿后,帮我倒掉一杯杯残茶,收拾好一片片废纸,甚至还要帮我把东西搬回办公室。马兵反客为主的举动常让我颇感不安,人家可是咱请来的大拿啊,非但没有端起架子要你怎么着,反而和你一起干些非专家之所为的粗活,真是太不把自己当专家了!当然,看到马兵如此屈尊纡贵,不弃微末,我也很感快意,大概,这才是能和你一个鼻孔出气的兄弟吧。

马兵的好,就像写在脸上,哪怕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能一眼认出那个“好”字。这样的人注定到哪儿都有好人缘,也注定了在哪儿都容易受“欺负”。我曾多次亲见马老师被人欺负的惨状,这里不妨爆点料。几年前,我们一起到一海边小城,为一作家班讲课。晚饭后,我和马兵几个人出去散步,当时正是初春之季,又在海边,风很大,外面冷飕飕的,好在我们都穿了西装或夹克,虽不十分保暖,但也能挡些风寒。正走着,迎面一溜小跑过来一男一女,有人认出是作家班学员,就叫住了他们:“这不是那个谁吗,跑什么啊?”那个女学员激动得瞪大了眼睛:“啊哈,马老师,马老师!”原来他俩只穿了短袖,实在冻得不行了,才从海边跑回来。于是就让他们赶紧回去穿衣服,我们继续散步。那女学员却不愿走,朝马兵发起嗲来:“我想和你们一块走走啊,马老师能不能把外套借我穿啊?”有人就跟着起哄:“马教授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脱还是不脱?”没想到,马兵竟不迟疑就把夹克脱了,那女学员也毫不客气地把夹克穿了。她的个头不高,穿上马兵的大夹克就像一只充气的大甲虫。马兵只剩了短袖T恤,胳膊立刻布满了鸡皮疙瘩,他冻得抱着肩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那位女学员却心安理得地大散其步,好像很受用马老师那种冻人的模样。我等看客实在于心不忍,便虎着脸充当了护马使者:“你想把马老师冻成老冰棍吗?”那女学员这才很不情愿还了衣服,悻悻地跑回住处去了。马老师脱衣赠路人的壮举让我们着实耍笑了一阵子,他也跟着大家苦笑:“哎呀,没办法,人家开口了,你要拒绝了,也太难堪了,叫脱就脱呗。”于是大家一起附和:“好啊好啊,叫脱就脱呗!”马兵嘴里说着你们这帮坏人,显得一脸无辜,自己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这就是马兵,他宁可自己难堪,宁可被坏人欺负,也还是一副不急不恼的样子。传说中的暖男,大概就是马兵这样的吧。

我还记得,去年我们一道参加一个笔会,其实就是组团参观采风,一帮作家评论家胡乱走走看看。有一古村位于半山之上,大家三三两两沿坡路前行,我和马兵走在一起,遇到一个80后女孩,正在路边左顾右盼。马兵问她怎么不走了,她马上两眼放光:“马兵啊,你的包沉不沉?”一听她这样问,马兵马上明白了,很配合地答道:“不沉不沉,你的包沉吧,来我帮你背。”那女孩喜上眉梢,慷慨应允:“好吧,就你来背,不过可要小心啊,里面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她的身家性命说的是笔记本电脑,苹果的,一路上她就没住手摆弄它,不知是写稿还是玩游戏。哈哈,这身家性命就像奖赏一般背到了马兵身上。整个行程,都能见到背了双肩包外加一个斜挎包的马兵老师,简直是任劳任怨的白龙马。那女孩倒成了甩手掌柜,她偶尔也问一声:“马兵,沉不沉,累不累?”显得很是关心很是同情。马兵则显得很不好意思:“不沉不沉,不累不累。”好像那身家性命就是他自己的,那女孩却是看热闹的旁观者。我在一旁打趣:“真不沉,看来很轻松呵!”马兵连连叹气:“命苦啊,真命苦,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说:“哪里苦啊,这是幸运中彩,一般人哪有这机会?你看这么多人,人家偏偏看中了你,可见马教授不是一般的有魅力。”确实,马兵就是这样一个人,把他放在人堆里,也很容易被挑出来——不仅因为他的个子高,更因为他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安全可靠放心使用”的免检信息,任何人和他一接触,都会不由自主把他当成自己人,愿意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也愿意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一下。

当然,马兵并不是专爱对小女生自投罗网,我还见过,他对服务生也能低到尘埃里——虽然那尘埃里并没有花。也是多年前了,我们去參加一个研讨会。会议开始前,服务生端了水果瓜子上来,一不小心把果盘打翻了,瓜子撒了一地。没想到马兵马上离开座位,连声说:“不要紧不要紧,地很干净,捡上来就行。”接着就蹲下来,和服务生一起捡收瓜子。当地一位信佛的朋友过来说:“撒了就撒了吧,这是定数,撒了就不用再拾了,这也算布施,那边有很多饿鬼等着吃呢。”见他说得认真,马兵这才住手,让服务生打扫干净。马兵捡瓜子这一幕让我很有触动,一则说明他很节俭,再则更说明他很懂得体恤别人,为了化解服务生现场的尴尬,他主动过去蹲到了地上,他把自己低到了尘埃,大家的注意力自然被他带走,从而让那个闯祸的服务生轻松脱身。尘埃里的马兵就是这样有心,有爱。

所以呢,马兵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马兵这样的人,谁不喜欢欺负呢?奇怪的是,马兵并没有变成可怜的受气包,反而像那片小树林里的白杨树,愈是负重,愈是挺拔。天底下花枝乱颤、左右逢源的奇葩俊才多了去了,马兵只是自守其身的一棵,虽然他并不显山露水,并不剑拔弩张,但是你要知道,有一种可贵的气度,往往就蕴含在最柔韧最磊落的心肠中。马兵的乡党孟夫子说:“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马兵正如是。又说:“我四十不动心。”马兵亦如是。

(赵月斌,山东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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