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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叙事的新空间

时间:2024-05-04

时间:2018年3月24日下午

地点:人民大学人文楼七层会议室

参与人:左小词、刘欣玥、李浩、陈若谷、张欢、沈建阳、樊迎春、邵部、谢尚发、李馨、张菁、王德领、陈华积、徐洪军、李剑章、见君、杨庆祥

杨庆祥:今天联合文学课堂的活动请了青年作家左小词。小词是“80后”青年作家,早期写青春小说,现在转身拥抱纯文学,最新出的长篇小说《棘》是她最近几年比较成熟、也体现了她个人风格和探索性的作品。她前几年还拍了一个短片叫《会飞的父亲》,跟这个小说之间有一些隐秘的关联,正好可以将这个电影和小说一块儿拿过来讨论。先请小词对她的写作做一个简单的陈述。

左小词:这部作品对于我来说,它的意义就像是时光与成长彼此之间的对峙,又有对抗,再到找到自己的途径。

我创作的初期写了几本所谓的青春文学,中间八年的时间没有写长篇,索性我一直跟诗歌在一起,诗就是如影随形的东西。八年之后,也许时间到了,时间这个词跟成熟有关系,我一直是成熟比较晚的人,虽然已经快老了,可是觉得自己很不成熟,就像这本书里面的映山一样,总是跟一些东西对抗着,不得要领地生长,这种无形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八年之后这部《棘》,跟我早期的天然的自发性的写作不一样了。当时写的时候还有一个题目,曾经想叫《她,在身侧》,这部小说主要写了八位女性,全加上有十位之多,她们虽然年龄和背景、背负的秘密、持有的孤寂、陷入的困境、对抗的方式各有不同,但是总有相似之处,当时我就想小说名字可以叫《她,在身侧》,她就在我们的身侧,跟我们互为镜像。这些人物她们是普通又各异的:有犯痴傻、对抗着身体发育的映山;有并未真哑,但是一直被称作哑巴的女孩儿;还有一个独居的裁缝于秋茧,“半仙儿”画四娘,貌美的飞下悬崖的电影放映员姜玉玉;还有一面在事业单位体面生活,又一面陷入生活漩涡,在业余时间写一写情色小说的徐徐;有肥胖到大多数时间只能在床上度过的精神恍惚的唱戏的柳叶黄;有不能生育又不甘心想要设各种圈套统领男人世界的张黍……当时我不想平白地叙述她们,因为每个女人,包括我们身边的女性虽然故事很平凡,但是你总有你所不理解的东西,你看到的和她活出来的是不一样的,怎么办?我想,能不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和语言来处理,不知道我用这样的语言是否造成了阅读上的微小的障碍,因为我会把诗的句子直接拿到了小说里;写作的时候并不是刻意,我就愿意那样,我觉得很自然,也许这样的句子太跳了,太跳就让人觉得不太亲切。

我尝试着让讲故事的方式特异一些,就是跟以往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能做到几分,但是我一边写的时候就在这样思考,到现在我还是这样思考。

特别想听到大家的意见,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正。

杨庆祥:我跟小词的年龄差不多,我们面临的一个问题是,总是有一些事物在阻碍我们成长。这个观察特别有意思,是什么事物在阻碍我们成长?或者说什么事物在阻碍我们变成一个真正理性的人,或者说成熟的人,或者说一个完整的生命?这是我们现在需要思考的一个重大的命题。写作都应该围绕这个来讨论,《她,在身侧》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更有点儿像诗的名字,更有冲击力;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可能会选这个名字。这个“她”是谁?她的历史,她的面孔,中国人的面孔都是模糊不清的,很难看到生命本身的跳动,这都是这个小说要处理的命题。下面就进入研讨阶段。

刘欣玥:刚刚小词老师谈到了书名的改变,但是没有说到最后定名为《棘》的原因。所以我想首先分享一下对于“棘”这个意象的个人理解。在小说里,荆棘条是画四娘用来体罚映山的道具,以免暴露映山真实的性别而遭人欺负,同时也是对映山自身性别认知的一种压抑和封锁。“棘”在这里,既是女性出于弱者逻辑的保护策略,同时未尝不是一种扭曲和伤害,因为自始至终它所遵从的都是男权的逻辑,女性一开始就被定义成了“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弱者。而且吊诡的是,这样的保护策略本来是为了防范图谋不轨的男性,但在映山的真实性别暴露以后,她遭到的却是女性的辱骂和算计,这一点集中体现在张黍身上。作为一个迟迟未能生育的女人,張黍和丈夫争夺家庭地位的姿态看起来是女性打响的战争,但她采取的手段却是煽动二哥去奸污映山。一个女性的突围,是踩着另一个女性的牺牲在前行的,而且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并且最后遭到反噬其身的侮辱,这是最可怕的地方。这里存在一个女性伤害女性的死扣和闭环,而我们在小说里看不见任何从外部来启蒙或打碎这个闭环的力量。

我想谈的第二点是关于乡土小说的问题。《棘》在题材上可以算作是乡土小说吧,故事发生的地方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叫作雾云。事实上,所有的人物,尤其是女性人物的名字都非常好听且有书卷气,像是画四娘、喜楼、秋茧、结衣、映山,这在某种程度上折射出了作者一定程度的文字洁癖,以及富有诗意的审美趣味。小说人物的生活方式也非常雅致和考究:她们吟诗、量体裁衣、绣花、手工制茶,饮食也都不是一般的冰糖、蜜和酒,而是梨冰糖、枣花蜜、柿子酒。她们信奉山神,谈论神明、恶灵和传说,几乎完全没有下地干活或谈论农活的篇幅出现。阅读的过程里我一直在想,在农村这样一个看天吃饭的地方,小说却几乎完全没有考虑到生计的问题。作为乡土写作,《棘》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不接地气”的。雾云这个地方不说是世外桃源,至少也是一块人间净土,而主角映山是一个万物生的“圣婴”,仿佛就是楚辞里天真烂漫的山鬼和《边城》里那个蒙昧的翠翠。“没有被污染”被反复强调,能读出作者心怀对前现代的“洁净”的崇拜,但这种写意画式的“洁净”是被诗书和文人幻想构建出来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在不可避免要处理现代化冲击和城乡矛盾的段落里,一个天真的、不接地气的“雾云”和它所要承担的任务相比,显得有些柔弱和单薄。它没有做出妥协,也没有遭到什么真正的破坏,于秋茧就是一个缩影。所有的男性亲属都离她而去,她其实是一个被抛弃的女性,也是被抛弃的雾云的隐喻,在这个意义上雾云是女性化的。她虽然痛苦,却依然诗意地栖居在这里,为老人缝制美丽的丧衣,痴心等他们回来。在城乡极大的不平衡之下,雾云在用鬼神、传统、手艺向庞大的资本作最后的对抗;如果它的对抗失败了,那么美的毁灭也是一种有力的悲剧,但是作者就让它悬停在这个地方。但是我也会反思,是不是我们对于“乡土小说”先入为主的期待出了问题?乡土书写是不是一定要承担城乡矛盾冲突,甚至做出某种回应姿态?在现有的阅读趣味和问题意识里,我们能不能为一种女性化的、文人化的乡村想象找到一个安放的位置,也是我作为读者的自我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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