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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体:李小艾与谢东民(组诗)

时间:2024-05-04

李樯

车祸

夜深了,从老乡家出来

谢东民醉醺醺地骑着单车

不时对着天上的星星

吼一嗓子

李小艾坐在后座上

脑袋枕着谢东民的后背

夜风清凉,星星眨眼暗示着什么

谢东民左摇右晃

按照意外的逻辑,意外果真出现了

——自行车重重摔倒地上

李小艾的两颗门牙

被路牙子撞断

谢东民愧疚极了

一边精心照料李小艾

一边下定娶她为妻的决心

后来李小艾说

当初看你还挺会照顾人

才决定嫁给你的

过街

一阵大暴雨

路面被淹到脚脖子深

谢东民穿着皮鞋不便蹚水

李小艾脱掉凉鞋

背起谢东民过街

李小艾娇小单薄

个头不足一米六

趴在她背上的谢东民像一头熊

太阳出来了

大街上流水淙淙

西红柿炒蛋

下班路上,谢东民去菜场买了

新鲜蔬菜和猪肝

妊娠期的李小艾一早就念叨

想吃西红柿炒蛋

出锅前,谢东民有些忐忑地

尝了一口,嗯,味道还行

便满怀信心地装盘,这时

李小艾的抱怨声再次传来——

青菜齁咸,猪肝那么老

厨房里安静了片刻

随着“啊”一声尖叫

盘子也被重重掼到地上

李小艾腆着大肚子走过去

看见谢东民正坐在汤汁里

抓着头发哭泣

二号

谢东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

住着一个女人(以下简称二号)

李小艾也清楚自己的身体里

住着一个男人(以下简称艾男)

这样,他们在一起生活

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了

而是四个人,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

二号跟谢东民不是那么亲,可有可无

甚至见面时都不会打声招呼

二号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和情感体系

只是摆脱不了这个姓谢的家伙

不得不跟他共用一副皮囊

艾男则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

是李小艾占用了自己的身体,多余,碍事

时常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牵绊

当李小艾跟谢东民亲吻的时候

他则躲得远远地,像一个游魂

二号知道李小艾的存在

跟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即便谢东民搂着李小艾的时候

她的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她跟艾男也经常碰面,完全不认识

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就像两个相隔几世纪的人

李小艾也常常看到二号出没

甚至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

每当她感受到来自二号的威胁

或者看见她形迹可疑时

就会揪住谢东民的耳朵指桑骂槐

二号只好知趣地走开

作为一家之主的谢东民清楚

四个人在一起生活是个不争的事实

谁也摆脱不了谁

家庭相册

外面下起暴雨,闲来无事的李小艾

翻出压在抽屉里的相册

她喜欢对着儿子的照片傻笑

用手指划过他幼时欢笑的面容

谢东民却无动于衷,许多年来

他发现与相册里的自己相比已形容枯槁

他仍没学会在时间的旋涡里

调整潜泳的姿势或者反弹

生活桨板的拍打

他把大量的精力都用在了

不值得信任的事物上面

为此李小艾没少抱怨过他

他回怼说别指望我能回头是岸

想想我曾经那么认真地生活

把肉体交付尘埃,把爱献给你们

最终落下一身伤痛和笑柄

告诉你,我才不稀罕用半生回忆半生

——说这些的时候

外面的暴雨骤停

结婚照

柔和的光线使卧室像一枚蚕茧

窗外夜色笼罩,安静得有些异常

大皮球在地垫上翻滚着

有一次他们钻进一只更大的皮球

被江面上的风吹到半空

又落回江面

此刻,他们与恋爱中的自己同室相处

光线暗处,两帧结婚照挂在墙上

卧室里没有时间

两个年轻人从相框里探出头来

又失望地退了回去

他们试图用残存的爱意挽留他们

但事与愿违,结婚照里

她肩带上的玫瑰还是那么鲜艳

但它拒绝开进现实里

它只是在想象的世界一直开着

像一种幻景,像爱情

樱花季

他答应带她去看樱花

在初开的时候

那时的风景还无人问津

花开得有些孤独

他答应带她去看樱花

在荼开尽的时候

那时已人潮如涌

躲避热闹是一种恰当的选择

等他终于带她来到那条路上

花已经谢了,她说

你带我去东京吧,那里也许还有

未落的晚樱

对于她,他坚持认为

不应该用虚妄的语言表达关怀

如果花开不再

那就再制造一场陌路相逢

关于打呼噜

一早醒来,谢东民睁开眼

看了看窗外

确信自己又活了过来

作为一个在睡梦中死去的复活者

而且幸运的是一个又一个黑夜

总能把他逼醒

然后去面临中年以后的陆续失去

别离终将次第到来

李小艾却娇憨地抱怨说

你昨晚打呼噜都把我吵醒了

谢东民正站在窗边喝咖啡

身上落满阳光

他望着一棵銀杏树,树叶正在风中飘落

他坚定地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肯定是你

梦见我打呼噜

把自己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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