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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沧桑释之墓

时间:2024-05-04

张中坡

一个人,有生就有死,不论你生前是一个平凡如蚁、卑如尘埃的凡夫俗子,还是一个功勋卓著、名垂青史的王侯将相,莫不如此。不同的是,随着岁月流逝和风雨剥蚀,小人物的墓会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大人物的墓却会保存得更庞大些、更完整些、更长久些。

多年前,我曾到陕西看过霸陵、茂陵、乾陵,甚至进入过唐章怀太子墓,那种皇家的豪华、气派与威严自不待言。即使在陕西城固看到的张骞墓,也是古柏苍翠,并专门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张骞纪念馆来予以保护——因为“凿空”丝路的张骞被汉武帝分封到了我的老家方城博望,所以我在瞻仰张骞墓时,更是多了份虔敬与真诚。我也曾在南阳大地上看过文人张衡墓和武将吴阿衡墓,张衡墓还算气派,土墓高大,古柏森然,只是那已是我小时候的印象,如今已是多年未去看过了;阿衡墓由过去的一个长满杂树和野草的土丘,如今被包裹成了一个水泥丘,散落在一些现代化的工业厂区的一角,与天地自然之气隔绝,看上去了无生机与活力。

张释之也是历史上一个有作为的大人物。他是西汉时期的方城人,最高官至廷尉,即当时的最高司法长官,是我的著名乡贤。《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载:“张廷尉释之者,堵阳人也,字季。”堵阳即今方城。

就像每一片树叶落下来都要归到泥土里一样,每一个人死去最后的心愿也都是回归故乡的泥土。故乡的泥土,不仅最能养活人,而且还是埋人的最好去处。张释之在任上死后,理所当然也埋葬回了故乡,他从故乡出发,最终又返回了故乡。

对这位先贤,我还是较为了解的。多年以前,我曾参与方城历史文化的挖掘、研究与宣传工作,张释之及其法学思想即是其中的重要内容之一。惜乎一直没有去看过他的墓地,只是从史书上知道他的墓地在杨集乡的胡岗村。

岁月倥偬,数年以后,当我到一个新单位工作后,我才知道张释之的文化遗址遗存均与我所办公的地方仅咫尺之遥,释之祠在此南不足一公里,释之墓在此北约一公里。釋之祠我是经常去看的,释之墓再不去看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是去年的深秋时节,抽点空闲,从单位驱车沿鲁姚路向北行几分钟的路程,就来到了释之墓的所在地。释之墓在鲁姚路东侧数十米处,北边是一个黄石砚厂,南边是一个村庄——就是胡岗村。借着秋日西斜的夕阳,顶着些许微寒的秋风,穿过稀疏的树林和收获后荒凉的菜地,我站到了释之墓前。看着这座长着杨树、槐树和荒草的大土丘,聆听土丘中这位伟大先贤不屈灵魂的安静与超然,我不禁感慨唏嘘起来——一个人生前的作为、贡献与名声,与他死后的坟墓的豪华、气派与威严与否,实在是不成正比的。

作为西汉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最高司法长官,《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中记载了他的诸多事迹,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他的执法公平,这基本是他的主业。他任廷尉前有一个著名的依法办事的案例:因太子刘启、梁王刘武经过司马门不下车,张释之追上他们阻止不让进入殿门,并向朝廷予以参奏。大家知道,西汉时司马门是公门,任何人到此都得下车,否则便是对朝廷的大不敬。张释之此举虽然得到了文帝的认可,但他自己内心也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要承担很大的眼前和未来的政治风险。要知道太子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位置,而且大多还是未来的皇帝,况且梁王还是太后最宠爱的皇子啊!果不其然,太子刘启即位,时为景帝,张释之恐遭报复,便向景帝谢罪。虽然初时景帝没有责备他,但一年之后,还是因此将他降调为淮南王相,并至终老再无大用。任廷尉后,张释之依法办事的著名案件有两个:一是劝阻文帝对渭桥惊驾的人予以罚款,而不是逮捕杀掉。最为重要的是他在这个事件的处理过程中,提出了“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 的著名法学思想,也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并对司法机关也提出了准则和要求:“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二是建议对盗窃高祖宗庙里神主前面供设的玉环的盗窃犯当众斩首,而不是灭族。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偷盗高庙祭祀用品乃是大案。况且汉代以孝治天下,在封建时代,文帝做出“灭族”决定也不无道理,但最终文帝还是采纳了张释之的判决。为此,张释之在历史上赢得了“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的赞语,并流传至今。

再一个方面是他的抱朴守拙,这是他的行事之道。这种务实的作风,自张释之年轻时起,就体现在他的职责中,体现在他的建言中。最为著名的有两个案例:一是建议文帝不要因管理虎圈的啬夫伶牙利齿、能说会道而予以提拔,极力倡导忠厚务实的工作作风和用人之风。二是当文帝视察霸陵、期盼死后墓葬豪华坚固时,建议他实行薄葬,“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郄;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生前,向来以简朴著称,并鼓励贵族们也要简朴,要求诸王以下均不得以铜器随葬。文帝死后,因山为陵,不复起坟,且陪葬品极少,当为被后世挖盗最少的皇陵。如今释之墓简朴荒凉的原因,我似乎也从中找到了答案。薄葬的坟墓,又有哪个盗墓贼愿意去费力费神地偷盗呢?逝者的坟墓由此可以得以保全,逝者的灵魂由此可以得以安息。

第三个方面是他的尊老下贤,这是他的为人之道。年岁大、行动不便的王生擅长黄老之学,但没有做官,在朝廷上当着皇帝和三公九卿的面,他让张释之给他系袜带,张释之毫不犹豫地跪下给他系好。这一点,其他的三公九卿能做到吗?虽然按王生的话说不是当众羞辱张释之,而是为了帮他获得贤德之名,但若不是张释之内心深处有着深厚的尊老敬贤的素养,又岂肯屈尊为之系袜?

纵观张释之的一生,他是一个浑身充满正气的人,而且从来不惧自己的安危。他的凛然正义、朴素为人和清亮人格,由此从史书记载的文字中,慢慢地丰满和鲜活起来。

历史风起云涌,岁月烟笼雾罩。往事越千年,惟有释之墓犹在,虽然它也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经历了无数的沧桑巨变。秋日里,枯树、荒草与一堆土坟相伴,与一个伟大的灵魂相伴,黄了又青,青了又黄,延续、演绎着不老的时光。释之精神不老,并将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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