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昌化江之源

作者简介：田园，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海口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唐山人，现定居海南海口。作品散见于《海南日报》《海口日报》等刊物。

上了宽阔平坦的高速路，視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和煦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身上，心情也变得明快轻松了。出游坐车，我不喜欢睡觉刷屏，却贪恋车外无边的春色。从田间到果林，从池塘到江河，处处一派清新的田园风光。一只老牛几只鸭子的出现，都能让隔着车窗的我欣喜雀跃。车一路向西，周围的景物也随之不断地切换，倒退的风景让我有了正在追逐时间的欢愉感。

3个小时眨眼间就过去了，车下了高速。始料未及的情况跃进了眼底，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道路瞬间变得窄小泥泞，杂乱不堪。应该是刚下过一场雨，路面坑坑洼洼，不知道让人怎么开车。热带山区就是这样，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间就一场倾盆大雨。正巧碰上路面施工，一边是泥石流塌方后的碎石，随意地堆散在路边，一边是毫无遮拦的山体，貌似随时有可能坍塌。一车道宽的土路，经过“电母”和暴雨的蹂躏，处在泥泞之中尚未修复，又被过路的大货车压出了高高低低的沟痕。即使是越野车，底盘也不时地发出可怕的剐蹭声，错车、弯道、打滑，30公里的路程龟爬了2个小时。近乎6个小时的连续颠簸，车上的人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虽是颠簸，但一路眺过气势如虹的水库，穿过薄雾缭绕的青山，风景的秀丽、河流的蜿蜒确是让人赞叹不已。下午，终于到了下榻的酒店。这家充斥着浓厚的东南亚风情的五指山亚泰雨林酒店，坐落于海拔1867米的五指山主峰脚下，占地面积143亩，素来享有“溯黎家之源，融雨林之幽。享生命之本，养身心之优”的美誉。站在五指山亚泰雨林酒店大堂，深吸一口气，感受缕缕氧分子渗入五脏六腑，顿觉神清气爽，一扫之前路上的紧张和疲劳。酒店周围原始森林植被茂密，奇花异草种类繁多，珍稀树木层林叠翠，负氧离子含量极高。我们在酒店用过晚餐，已是星光点点了。同行的朋友闹着要去唱歌，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回房间休息。刚开门，还未来得及取电，风刮开了阳台的门，窗纱飘舞，阵阵凉意。我索性黑着灯走进阳台，黑漆漆的夜站在我面前，月躲在云里，看不清远的近的，依稀只见山和树的轮廓。星星比平日里看到的大得多，闪闪地挂在夜幕中。风时有时无地抚过我的脸，“宁心对月忘尘寰，静坐聆听涧水潺。”我坐在摇椅上，惬意地享受着静谧的夜晚带来的恬静和安逸，渐渐地，我仿佛进入梦乡，听到了潺潺不息的水声从我身边流过。

“昌化江，海南岛的第二大河，全长232公里、流域面积5150平方公里，总落差1270米，岛上唯一流入北部湾的河流。发源于海南岛五指山山脉北麓的空示岭，横贯海南岛的中西部，河流自东北向西南流过琼中、乐东、东方，穿过昌江县的昌化港西流入南海。”站在国家雨林谷的栈道口，我小声地念着景区图片的简介，经过一夜的好眠，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刚踏上木栈，一阵清新甜润的凉风迎面吹来，落入满眼的便是那缱绻交织的树茎。经度109°40′，纬度18°54′，红白分明的指示牌，让我突然意识到，我站在了登山的起点，即将进入真正的原始热带森林。作为全球保存最完好的三块热带雨林之一，这里古树参天，藤萝密布，到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生物多样性极为丰富，也是全国少有的纯天然氧吧。景区共有16个景点，每一个景点都会标识出名称、海拔和到昌化江源头的距离，每一个景点都是一个故事。栈道全长1495米，与其他雨林的栈道不同，道上极少有苔藓，湿润而不湿滑。

向前行，栈道下流淌不断的溪水清澈透底，树上夏蟑聒噪声时断时续。山野之中，景色别致。这里有被称作侏罗纪“活化石”的桫椤林，是一种较常见的木本蕨类植物，存活了上亿年，狭披针形的叶子，带有啮齿状的薄边，巨伞一般撑在灌木中，风一吹，发出簌簌之声。桫椤独特的外形不禁让我想起初中时代，生物老师总爱拿桫椤化石做例子，用以说明年代的久远和价值，以至于到现在看到桫椤都能脱口而出。这里还有奇形怪状的“根抱石”，飞禽走兽将树木的种子带到此地，种子萌芽生根贴住山石生长，终将石块紧紧包住，并由此得名。看到一棵棵树在石头身上生长得枝繁叶茂，不禁感叹生命力的顽强与坚韧。我试着用手将它们分开，却丝毫不动。细细看来，粗壮的根已经嵌入了山石的内里，能剥离的，也只是些细根末节了。看来，“合二为一”说的就是此情此景了。

除了“根抱石”，森林里处处可见“绞杀”，如果说“根抱石”讲述的是根和石的故事，那么“绞杀”叙述的就是树与树的故事了。树与树之间紧密缠绕比比皆是，盘根错节的树根肆意伸展，或攀援向天，或牢牢吸附在地上，有的甚至盘过栈道，在溪水中肆意扎根，就像一对生死的恋人，片刻不离，惺惺相惜。

闻到花香了，抬头，空中蕨兰绽放，有淡蓝也有淡粉，或朵朵簇拥着昂面绽放，或疏疏浅浅地开在枝头，幽幽的花香拂过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俯首，路边朽木逢春，枯裂的木纹间长出了嫩绿的枝叶，映射出点点水亮。“万类霜天竞自由”，山里的一切透露出无限生机。

出太阳了，光线从浓密的树缝间透过来，圈成一束束光晕打在林间，半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细小的蝴蝶和蜻蜓无声地潜行在左右，时而高高颤动在眼前，时而落在栈道扶手上，那一刻，仿佛置身于仙境，山间精灵围簇。

有雨林的地方就有水。一路上，自上而下的涧水不断舔刷着山石，硬生生地俯冲出一条崎岖不平的水路，时而默默地流淌，时而欢快地跳跃冲击，永不停息地奔走着。周遭哗哗的水声此起彼浮，像捉迷藏的顽童，引导着我们向上寻找源头。

近了近了，已经能听到轰轰的水鸣声了。我加快了脚步，爬过了一个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条五彩的经幡，飘动的经幡后面一条白练，伴随着撞击的轰鸣声，从山顶蜿蜒而降。山水在坚硬的山石上欢唱雀跃，弹跳翻滚直至不舍地跌落谷底，珠玑四溅。倾泻的途中，激起层层水花，碰散出蒙蒙水雾，弥漫于空气之中。经过百年的重力下冲，水落的底部形成了一汪水潭，水潭清澈见底，溢满的潭水越过涧石缝隙向下，在乡镇间曲折回绕，直至流入北部湾，汇聚南海。飞瀑旁边雕刻着“昌化江之源”五个大字，我飞奔过去，掬一把水，入口清冽甘凉，摸一摸红色的字迹，湿润而坚硬。是了，这就是昌化江的源头。今天，站在海拔930米的山上，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你！

每一条河流都根系着一片土地，每一座山川都书写着属于它的文化印记。“不到五指山，不算到海南”，“到了五指山，怎能不寻昌化江之源”！五指山，承载着黎家人代代的夙愿和期盼，拜祭黎母的香火常年萦绕。不非要气势磅礴，也可以温婉坚韧。昌化江，犹如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的儿女，展现给世人柔美灵俏的一面。

饮水思源，涓涓细流终汇成江，它哺育了大批优秀的琼西儿女，世代繁衍，它滋润了江岸边无数绿色的生命，源远流长。而我们引以为豪的地道的黎族传统文化，也将随着昌化江绵绵不绝地奔流，绽放出历久弥新的璀璨之花。60D38709-3867-449A-8ECC-5A0754BAB42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