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组诗）

作者简介：费新乾，男，1980年生，现居深圳。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猜谜女》、短篇小说集《天耳》、中篇小说集《锦衣夜行》、诗选集《金木水火土》等。有小说、诗歌散见于 《文学界》 《红豆》 《汉诗》 《诗潮》 等文学刊物。

仙人掌

农家院子不宜养花

鸡啄猪拱狗刨

美人蕉挺不过一季

得宠的芙蓉花也活不过三年

一片仙人掌遗落在

夭折过向阳花的花盆里

不管不顾地长着它的刺

鸡不啄猪不拱狗不理

它在墙头上消磨着日月

开黄色的花

结红色的果

从一片繁衍到一盆

又从盆里溢出来

绿到了墙脚

仙人掌活成了精

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直至院墙风化垮塌

它重重跌倒

分身几处

依然匍地生长

窗  外

小儿喜欢赖在窗台上

像一只栖在树上的猫咪

打量窗外的新大陆

黑夜藏起幼儿园、商场、工地

灯光又一一将它们掏出来

他最喜欢的车车拖着萤光

从一变成十

又从十变成一

我从同一个窗口望过去

模糊的城市潮水一样退去

眼眸慢慢涨满群山

一群鸟驮着乡村

从春天飞到冬天

从草长飞到雪飘

在一个拉长的镜头里

四岁的我从窗台上

像一只栖在树上的猫咪

潇洒地一跃而下

荒村图

沿田间地头挤出的土路

穿过林场的杉树和栗树阵

现出守林人的茅草屋

屋前种着蓖麻和向日葵

一只猎狗领着鸡群觅食

林深处闪出几丛翠竹

高过玉米的胡须

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水牛在烂泥塘里打滚

黑瓦屋扯起淡淡的炊烟

老人蹲在墙根下喂猫

我背着米菜匆匆路过

不知何时

守林人和猎狗消失了

茅草屋被风雨沤烂

村庄空无一人

野草野花漫延到屋顶

野猫闪电似的掠过断墙

也许是老人当初喂养的那只

雨  季

雨下在虚空里

下在一个悬置的城市

就像宇宙的沙漏

谁都无法握住水的时光

以慢动作放大快节奏的人间

一遍遍刷新到达与离别

生之日

灯火穿透暗夜

大地长出光的羽毛

云生了根

水发了芽

整个城市静止了

只有黎明在胎动

一個新生命

在加速

宇宙的产房里

太阳露了头

人间的产房里

你的啼哭

打湿我全身

所有虚度的时光

在这一刻

显出神圣的意义

我与你

水淹没了我的乡村

一如夜淹没了你的城市

我吞下失眠之暗火

一如你吐出难言之苦水

我想抱紧点点滴滴

一如你想挣脱丝丝缕缕

我爱得空空如也

一如你恨得坦坦荡荡

我死在秋天的荒野

一如你生在夏日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