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作者简介:李子,湖北麻城人,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大鹏新区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 《作品》 《散文选刊》 《芒种》 《辽河》 《嘉应文学》 《飞霞》 等四十多家报刊杂志,散文作品多次获奖。
多少年过去了,某日在海天一色的大鹏湾我居然碰到了我的中学同学芸。海风、巨浪、昨日黄花,一杯把盏的咖啡煮着消逝的青春。
那时,水鸟翩飞,大雕的嗷叫里,仿佛山雨欲来之势。海蒙蒙,看不见远处的帆船,但依然能听清楚远方的汽笛长鸣。在我和芸的眼里,我们遥远的那所中学是那么活泛、那么明晰,芸说校园的铃声总在耳边回荡。
回想中,那条夫子河的水眨着眼地流,怎么也不能和眼前的大鹏畔岛相媲美,但在我们眼里,它不仅赋予我们一个生命的地理图形,还赋予我们一种古老的牵挂,叫乡愁。在那条河上,我们的生命隽永相随,亲密相伴。还有那座出过很多富人、出过很多官宦的西垸村啊,不仅还保留着古朴的建筑,在青石小巷里,还能一帧帧在这些建筑上寻找到礼、义、忠、孝的壁画。沿着青石小巷,当日,我们一帮衣衫不整的农家子弟,路过村庄,奔进那座西垸中学。
我们的老师,很古老,虽然给我们传授新知识,但不忘讲解沿我们那一路而来的礼、义、忠、孝。男同学都嘻皮笑脸地说这是什么年代,还孔孟?女同学听得很认真,大抵在她们的心灵里,自己的父辈们内心的忧怨和沉淀下来的委屈苦难太多太多,以致让她们贲脉曲张,以致她们流下泪花。我们的老师有时很感动,一个上午或一个晚上,不讲课本,就专讲孔孟诗经,还让我们复古般去背诵那些东西,让我们一帮睁着大眼的学子,像听梦又见着梦,像做梦又梦醒;更巧的是,西垸那时有个草台楚剧团,天天演,我们学校干脆不上课,去看戏,薛仁贵、秦琼、李三娘、王宝钏……好多故事,在缺少书籍的年代,我们在戏里懂得,也映证了老师所讲授的孔孟学说。
铅华洗尽的芸说:“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老师当年传授的那一套孔孟思想,还真超越现实,想不到来大鹏畔岛任教,还派上了用场。”
前人走过的路、留下的辙,就是我们今天的活教材。芸说真想回去看一看我们当年的母校,还有我们的老师和同学。
千山万水是一瞬间的事,而时光的轮回里,我们当年的母校已不复存在了,我们的老师,有的仙逝,有的白发苍苍,湮没在凡尘不为人知;我们的同学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撒满大江南北;那真是一件残酷的事。回忆里,我们饮啜着咖啡,也愈来愈感觉咖啡的浓郁和功力。回忆里,我们的生命还是那么青春灿烂,那么富有诗情画意。我们在西垸读着书,也在那世外桃源的氛围里耕种着令我们一生神往的土地。
那是一个农耕时代,我们学校很多地,都靠我们学生耕种。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农业,我们对春种秋收都了如指掌,所以每星期下午的劳动课,只要老师讲锄地,我们都会自动带锄头。骄阳似火,一群学生挥动着锄头的景象,如鸟啄着食物;男男女女,说说笑笑,那么长的地,那么硬的土,我们就是土地的主人,一定能战胜。最忆送水粪上农场的情形,两个学生抬一桶水粪便,还要翻山越岭走三四里地,这对于十四五岁的我们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人和粪桶一样高,所以难免有的同学将水粪荡在身上,那滋味儿真是没法说的。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即使身上有粪便,同学们还是照样坚持送完粪。办法总比困难多,前面的学生总是对后面的学生说,克服困难,排除万难,争取胜利。那是文革时期的口号,但在我们每次劳动之时,总能听到这样的喊声。
不知怎的,虽然我们很辛苦地抬粪上山,那农场的麦子总是欺骗着我们,一年下来,归仓无粒。老师说这是疏于管理的结果;同学们议论说是土质的结果;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你欺骗着庄稼,庄稼也欺骗着你,正如我们学生,你刻苦用功了,你成绩就优秀;你弄虚作假欺骗了老师,学习成绩就会下降。
劳动带给我们的是快乐。在我们一学期完结时,学校总要聚餐,吃一大锅饭,分享着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蔬菜,品尝着同学们“露一手”的佳肴,那场景真是令人十分感动;好的兴致总是被老师破例举起的酒杯破坏,他说着一些很辛酸的话,不知是让我们留恋还是告别,仿佛那一刻我们才懂得老师的谆谆教诲和良苦用心,仿佛那一刻我们又长大了一岁。
再回首,青春与田园已荒芜,永不流失的是记忆。多年后,我们离开了田边地头,农耕离我们远了,但我还是那样深刻地记忆着西垸中学,因为劳动,我早日明白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早日学会了当家、独立。因为劳动者,我也懂得了劳动的真谛。因为劳动,我们走向远方——
轰轰,大鹏湾核电站翻动的水页声永远在翻动着新的一页,将我们同学的少年往事翻過;在那个午后的小馆,在那个被尘世隔离的小岛,在不经意与芸的相逢里,我感觉一颗漂泊的心,愈来愈平实了,也愈来愈体会到生命奔涌的流程和方向,也愈来愈领悟到青春的每一步都那么令人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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