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路过所有的城市

贡苡晟

背面

她将自己的头颅置于水上，有类似

滑翔的原理，长发的后段化为一朵

倒置之花的花瓣。她的朋友

都在爬上岸，奔向桃林，光赤的足部

像舞动的后视镜。现在她感觉到痛

痛来自于脚底一块海绵的芒针。

我所路过所有的城市

雾里的城市，被无数

看不见的手指触摸着。

我在清晨路过它，

一座从历史中出走的城市，

灰色的，白色

一座自我束缚的城市。

一座狭长的城市，

慷慨的山谷和盆地。

成群的人们相拥着

在昏昏欲睡的小城市，

没有语言也没有颜色。

传统节日里的仪式。

一座城市就是一个巢穴，

不像南京也不像苏州，

离开城市，无数丘陵暗自涌动。

金陵两刻

1.

很快就要到南京了，他甚至能隐约

辨识到，那躁动的地平线正往上

冒着稠密的气流。

小心地，托起臃肿的行李

先知先觉的人总有，非凡的动机

他伸手去够背部过于拥挤的汗珠，

想象着玄武湖像一卷巨大的史书向他

摊开，

秦淮河隐去是非，长江是一把悬空的

利剑。

时值正午，他坐的火车就停在钟山下

很快就要到南京了。他忍受饥饿时

就像

拒绝屈从的英雄，他想。

2.

他就住在铁路沿线，观看火车

如何在夜色里出入南京的心脏。

他打开其中一列，它就自动地铺开成

一张昏暗的地图，旅客们毫不相关地

有说有笑。他在陌生的城市里感到

陌生，感到第三人称的疆域无限扩大。

他走上街道，像一盏午夜的廊灯。

在边疆

它薄薄的，支撑不起自己的身子

光打在背面，映出文字黝黑、发烫的

骨骼

在下午，乘坐轻轨

一直到靠海的仓库，美丽的埃斯特温

还在

熟睡，他被鲜花包裹着，即将被送入

沉寂的大海中。

归程

借助于地理上的隔绝，我原来居住的

那个箱子的嘈杂声音，慢慢衰减了。

现在我是我，它是平面镜里的像，

我们通过思索相连，我们终于被摆上

暗室里的

天平，现在房子可以颠倒，人物被拆分，

黑暗成為造物主，只有汽笛声不被

封锁。

现在我要跟随寻找答案的潜行者，

在平原上奔驰，让仅有的几处未

熄灭的

村庄的光落在人们疼痛的伤口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