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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草香美的味道

时间:2024-05-04

王奇志

甜是毛根草,香是槐树花

春天来了,东风轻柔的脚步驱逐了冬日的荒芜,田间、山坡、河岸,所到之处全都笼上了一层粉绿的纱帐,春天终于眉眼鲜活地走到了面前。

孩子们的心被束缚了一个冬天,春风之下长了草一般躁动不已。不顾老人“春捂秋冻”的劝阻,甩掉棉衣棉裤,奔向田野,寻觅可以入口的东西。

折一截嫩柳条,用小刀齐整地切下小指长度的一段,仔细把中间的部分转出来,制作柳哨的过程是对儿童耐心最大的考验。

柳哨做好了,衔在嘴角,伴随着嘹亮的哨音,大家都冲到了田间。

毛根草只肯生在田间的坡处,平地里难见踪迹。到了秋冬,悠闲了的农民大爷来到地头,掏出火柴,燃起老烟袋,顺势把火柴丢到坡处,干枯的野草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剩余的灰烬中,毛根草低矮的身形显露出来,筷子一样坚硬地立在那里,个头矮小却又风格傲然。

到了春天,细嫩的绿芽从中抽出来,仿佛竹笋一般,我们找到一大片后,忙不迭地扑下身子,吸一口气,让指尖的力度足够均匀,才能保证把完整的嫩芽抽出来。抽出来后,先不急着吃,待到把周围的都采光了,大家盘腿坐在一起,剥开嫩芽青绿色的外衣,拎出里面絮状的纤维,塞进嘴巴里,青涩的甜味在齿间漫延开来。

毛根草对时令的要求极为严格,一场春雨过后,洁白细腻的纤维开始粗糙,中间点缀了星星点点的褐色颗粒,口感干涩,无法下咽。通常孩子们会抓住时机,一次吃个够,直到嘴巴里满是淡绿色的汁液。

至于那些蓬勃生长的野菜,只能吸引女人们的眼珠,孩子们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不能在采摘的同时入口,自然也就不会产生兴趣。

几场春雨过后,槐树枝头挂满了白色的花。梧桐树花期早于槐树,但是梧桐花不能吃。我们摘下紫色的花朵,放在手心里揉得没有了筋骨,捏住花蕊部分,对着里面吹气,鼓起来后把敞开的一侧也捏紧了,对着墙壁拍下去,发出清脆的爆炸声。梧桐花此起彼伏地开放,我们就有了足够的玩具。

槐树花的香甜胜于毛根草,尤其是花的紫色根部连同花蕊部分,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直入肺腑。放学了,小伙伴们三五成群,猴子一样爬到树上,扯过一条盛开的树枝,撸下大把的花朵塞进嘴巴里。

填饱肚皮后,还不忘拖两条枝子回家。母亲们摘下花朵,洗净了,拌上面粉上屉笼蒸熟,既当菜又当饭,还打了牙祭。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尊重植物生命的概念,因为所有的生命都如此自然地生长着,儿童有限的破坏力不会阻碍它们枝繁叶茂的传种接代。

后来在书上学到,不经处理的槐树花有毒,不宜直接食用。但是我确信当初我们不曾出现一例中毒事件。

胜过烧鹅的是知了

夏天是蝉的世界,我们从自然界获得的食物中也增加了荤的色彩。

晚饭后,大人在街头摇扇纳凉,小伙伴溜出家门,来到小树林里。

寻找知了少不了的工具是手电筒,通常从家里偷到手电的孩子会获得本次活动的话语权。知了都是在晚上破土而出,慢慢向树上爬,爬到树上便可以蜕变为成虫。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个过程,让它们成为碗里的美味。

手电筒的光芒所到之处,几双眼睛迅速跟进,表情凝重,生怕惊了夜行的小生命。每发现一个,为了争取成为它最初的发现者和最后的拥有者,孩子们少不了要争吵一番,赌咒发誓甚至大打出手也时有发生,但是并不能阻止第二天牵着手继续合作。

逮了知了回家交给母亲,放在碗里用盐腌渍两天,放进油锅里烹一下,胜过烧鹅的味道。

金秋里的丰盛

暑假结束了,开学不过一个月的光景,秋假又到了,这是专属农村孩子的假期,因为要帮助父母忙秋。

虽是专事收获的季节,大人们却也不舍得使用孩子们稚嫩的臂膀,分派给我们的任务不过是捡拾遗落的粮食,保证颗粒归仓。

捡拾的过程中,顺手逮了蚂蚱,抽一条狗尾巴草,把蚂蚱从头背相连的部分穿过去,成为俘虏的蚂蚱们愤怒地吐出褐色的口水。逮了一长串后,收拢一堆豆秆,点燃了,把蚂蚱串埋在里面,一会儿就有香味飘起。从灰烬里扒拉出来,拽下脑袋,把躯体部分嚼着吃了,又是一番享受。

蚂蚱里面受到孩子们更多青睐的一种叫做“蹬大山”,一种叫做“双木角”,因为它们的个头足够大,吃起来更解馋一些。

蟋蟀虽然到处都是,因为不能吃,所以获得了大方行走田间的权利。

收割完豆子后,土地要重新翻刨为播种小麦做准备,对大人们来说是个体力活,对孩子们而言则是快乐的过程,因为会有无数的豆虫从土层里翻出来。

大人们挥汗抡嬐,孩子们拎着小桶亦步亦趋,捡拾新鲜出土来回扭动身体的豆虫。豆虫入了油锅,身体里的油脂砰砰作响,喷洒出来蛋花一样的物体,孩子们吃得满嘴流油。

当然这样太过鲜活的东西,很多女孩子是不敢入口的。

比较而言,酸枣算是高雅的吃食了,因为其外表具备了果实的特征。秋高气爽的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孩子们背起书包冲出教室,奔向村西的小山上去。见到一处果实累累的酸枣丛必然大叫一声:这一片我占下了,谁也不许过来!

那个时候语言就是权威,没有人去挑战;当然更因为大自然的慷慨给每个人平等拥有果实的机会,谁会在意资源被人先行占据呢?

摘酸枣的成就在于可以保证劳动的过程和享受同步,嘴巴和双手同时忙碌着。口袋满了,牙齿也累了,毕竟作为野生的果实没有饱满的果肉供我们享受,果核显然占据了半壁以上的江山。

待到太阳下山了,大家依依不舍地结伴归去。母亲煮熟饭后,安心地等待孩子,并没有因为孩子的晚归而焦躁和不安。那个时候家以外的领地足够安全,可以让父母对于孩子的动向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寒冬里的冰甜

忙碌的秋收结束了,随着一场浓于一场的秋霜降临,田间迎来了最为安静的时段。虫儿们把自己埋藏在温暖的黄土之下开始冬眠,草儿们在风中摇曳着生命最后的色彩,以便为了春季的峥嵘积蓄力量。

孩子们安静地坐在火炉边,不情愿地用农家最常见的炒花生对抗不甘冬眠的馋虫。听说院子里老水桶里的水结了厚冰,眼神重新变得活泼,在母亲的喝骂声中捞起厚冰,放在嘴里啃着,或者拿一根麦秆对着冰吹气钻孔。零下的温度进了胃里,不由得“咝咝”吸气,却也不肯放手,为了那若有若无的甜意。

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童年里连最普通的糖粒子都鲜见身影,但是田间、河岸、山林中的虫草们让我们的味觉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快乐以最稠的浓度在心间铺开。

那个时候,每个孩子本身就是自然界活泼的小虫小草,无拘无束地成长着,以最为自然的方式,成为生命色彩中颜色最为青葱纯亮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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