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之音（组诗）

笑嫣语

和 音

黄昏降临前，乌鸫借助

树叶的寓言返回枝头

山风吹动草茎和绒羽

暮色倾斜，记忆落满树冠

重复自身，香樟树越来越暗了

窸窣的身影驻足安托山

与隘口对望，立体的图景

成为一种象征，鹰隼试翼

不只是少年口中的颂词

像此刻，我写到丛林深处

一面空镜折射镂空地带

没有一座栅栏是虚拟的

山林之外，六和塔的钟声

又响了七下，万物

在和音中生长，此刻

不论我写到什么

你总能听见一列火车

在林中奔跑，这是我们

写给二月的献辞

枝条伸向穹顶时，你离开了

带着一朵蓝铃花

和 弦

雨水一次次舔舐波斯菊的脸

它穿过后山的斜坡，平衡着

天空的倒影，光渐渐暗了下去

在控制的键盘上，没有谁去留意

花瓣间垂挂的珠帘，按键拨出的号码

走上泥泞的小路，在雨滴的叹息里

它看见的历史，在雾气消散前

慢慢走进一页发黄的日记

狂草中的音节，在不安中倾听

滚动，编织，回忆，一滴，一滴

又一滴，像没有退路的哭泣

找回多年前的自己，并不曾有过

蕊尖的安慰，写到一朵花的名字

写到指上的琴音，收容潮湿的暴力

所要的七个空间和一个拐角错位

劫掠一缕长发的语词，悬在

扯天拉地的雷鸣里，多少面孔

在闪电到来前忽隐忽现

里尔克，托马斯，布拉加，卡瓦菲斯

在丛林，在山谷，在跳动的叶尖上

他们来了又走了，那间断的溪流

加重了花瓣的呼吸，就在午夜的深水区

我用缓慢的速度，描摹一枚花瓣的眉骨

在停顿和转换之间，而雨滴叩响了谁的门环

空弦音

空弦音浮起时，你在乌桕树下

呼唤一只鸟，是什么样的鸟鸣

落在大海的回声里，前仆后继

你听到的夜色，挨着一株迷迭香

坐下来，而月光只是猜不透的谜语

它擦亮响指，开创新城市主题

在加缪客栈，解构一页传记

立意明确又真实，追风筝的人

在夜晚披着旧衣衫，沉默或站立

都是解构一种记忆，在音乐厅

谁的叹息加速了潮水的重力

一朵玫瑰只能安放在夜色里

贝壳，海螺，牡蛎，渔火

你用想象一一抚摸它们

像一扇舱门接受的使命

目光如炬，我们相信夜幕平衡着

世间万物的落败或新生，你的手指

按下音符，沿着碎裂的波光

在海面哭泣，而优美的乌克丽丽

终将在大海的手记中

被水月庇护，以至完全消逝

峡 谷

罅隙不动声色，我从崖石上

取走的诗句，潮湿，温软

并没有疾驰的光唤醒什么

在天然博物馆，它狭长的

岩缝，写下跨叠纪的历史

写下自然哲学的奥秘

而谷坡陡峻，五月的山风

弹奏失修的竖琴，它在回声里

淡然，沉默，在我走上风雨桥

它体内的涛声，盛崖流花

锁进那首未完之诗，一架云梯

还和从前一样重返崖顶

被时间遗忘的人，仍留在

时间的核中，未选择的记忆

在这里重现或消失，别鸟惊心

谁先于平滑的雨滴

抵达听涛亭，欢呼，旋转

——在峰丛与岩壁下

又是谁梳理内心的秩序

带走一株树冠的隐喻，飞翔

盘旋，向着自由和光